想到自己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然后那玩意儿还那么丑,简直想把眼睛抠出来丢掉。
他委屈地打了个喷嚏,翻出手机。
沈嘉文在他的屏幕上安详地睡着,睫毛长得能在脸上留下阴影。年晓米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回去,至少,这个项目结束后奖金会非常可观嘛。呸呸呸。嘛个大头鬼。
合同拿回去的时候,小组长翻了翻,眉头皱起来:“还是少,这么一点,拿到跟没拿到一样……算了还是我去一趟吧,你把今天的表格汇总一下。
年晓米回到自己熟悉的,不用和麻烦的人打交道的工作中,内心终于平静下来,excel表格的数据一行行跑着,他手底下噼里啪啦,动作飞快。
阶段结束开小会的时候,经理脸上有点无奈的严肃:“我知道这次的项目,大家都面临着很多困难,但是工作要注意方法。审计不是只和死物打交道的,我们把人际这一块做好了,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我们好几个审计员,屡次被对方投诉,这不好。年晓米,你不要低头,我说的就是你。当然你工作非常努力,查出了好几个重大问题项目,这都是值得表扬的。不要有畏难情绪,人都是在困境里才能得到锻炼……”
话没说完,就被老板淡淡地打断了:“我谈一点。我觉得作为领导人员,还是更应该按照每个人的性格和擅长的领域分配工作。锻炼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不脱离这个行业,怎么都是锻炼。当前的要务是提高效率把工作尽快完成,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春节之前一定要把主体部分结束。大家吃点板蓝根,最近team里感冒的太多了,越到要紧的时候,越要注意身体。”
散会时老板拍拍年晓米的肩:“挺好的,年轻还是有潜力,老孟都漏过去的,你能发现。后生可畏啊。”
年晓米脑袋沉沉的,吸了吸鼻涕,点点头。
短暂的喘息时间,他和团队里另外两个人去打点滴。感冒来势汹汹,他不太难受,只是一直在发烧,人有点倦怠。
一晃儿快一个月没回家了,男人打电话过来,他不敢接,只是回短信说自己一切都好,对生病的事只字不提。说了也没有用,工作依旧要做,还惹得爱人白白地担心。
年晓米和同事背靠背,和衣蜷缩在点滴室的病床上,周遭的嘈杂都成了催眠的背景音。他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护士正在拔针,天已经黑了。最早打完点滴的同事买了蔬菜粥和素馅的小笼包回来,年晓米道了谢,几个人默默地吃了起来。
元旦过完,离春节还早,街上节日的气氛却早早地酝酿着。今年似乎山楂多,卖冰糖葫芦的也多,东一份西一份地,散落在大街上。放在往常,年晓米是一定要跑上去买几串的,宝宝爱吃,他也爱吃。现在他却没有这个胃口。红色的,晶莹的果子再也不能让他流口水,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部分零件,已经停止工作了。
打车回去的时候,发现单位的大门让几十个农民工模样的人堵着,被审单位的保安站成一排守着门,双方都是虎视眈眈的模样。一月里是隆冬,北方最冷的时候。他看着他们穿着单薄破旧的衣服,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嚷嚷着要企业发钱好回家过年。一群人张嘴闭嘴全是白色的哈气,那此起彼伏的白气一缕缕魂儿似地飘飘往上,消失在路灯昏黄的残光里。
一行人谁也没说话。刷了卡匆匆往里走。大楼晚上空空的,讨薪人堵着前门,职工和领导们都从后门走了。要过年了,一面是要账的,一面是查账的,职员什么都不管,领导更是早早跑得无影无踪。
但是审计师的工作还是要做。
年晓米低头,想着那一笔笔东挪西挪最后不见踪影的款项,那些莫名其妙的发票,糊里糊涂全是漏洞的合同……
偌大的办公楼漆黑一片,关上窗子,楼下的吵嚷声变得似有似无。
只有这一层亮着十几个窗口。
他们静悄悄地,接着工作。
很早以前,在年晓米还是个普通的小会计的时候,他觉得审计师是个很光鲜很精英的职业。他怀着一点做白日梦一般的憧憬,按部就班地去考试。但是考试似乎只是他学生时代里遗留下来的一点习惯:缓慢但不间断地吸收新知识,如果有可能,希望自己能更好一点。
他对职业一直没什么太多的规划。大学里选专业不过是因为学校离家近,他的分数正好在那里,经管类就业还不错。大家都去考c,他也跟着去考,考下来会如何呢,他想大概可以出去挂个靠,每年多领一点钱。
在他认识到自己的取向之前,他就没想过婚姻和孩子,知道自己的是同性恋之后更是如此。他平淡如水的人生,全部的意义就是守着亲人,能赚钱养活自己,能吃到点好吃的,这样一天一天地过下去。
并非全然不羡慕那些精英,但是从不奢望自己成为那个样子。
直到生活在他后背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工资条上的薪水和卡里的奖金让他充满动力。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是个所谓“精英”了,他依然像最初还是个小会计那样勤勤恳恳地工作。
做着更累更辛苦的工作。
要加班,要通宵,接连不间断地通宵,在项目里,即使生病了也不能离开。
这样紧绷着,把自己视为机器一样地去工作,耗损着生命和健康去工作,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薪水么。
除了养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