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得了他的眼。
清凉的风扬起他的衣角,有如红浪翻涌,这样的情景说不出的熟悉,展逸站在他身后,怔怔的看着。
直到孟临卿迈开脚步,向外走去。展逸这才回过神,匆匆追来。
雨很快就将他的头发,衣裳打湿,孟临卿却一点也不顾,径直往前。
门口的士兵齐刷刷拔出利剑挡在前面,见到太子紧随其后追出来,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太子挥手让他们退下,这才收起武器眼睁睁看他走出太子殿。
还是秀儿机灵,赶紧小跑上来,将打开的油纸伞递给太子,太子赞赏的看她一眼,吩咐了一句都别跟来,这才赶至孟临卿身旁,将伞举过去,与他并肩。
孟临卿难得没什么动作,只是看他的眼光依然不耐。他走得其实并不快,像在回忆什么,一边慢慢走,一边看着周围。
皇宫气势磅礴,里头殿宇厅堂、楼台亭阁罗布,孟临卿却像是有目的的,竟是向着西宫方向走去。
展逸心中虽惊奇,却也不动声色的陪着他,尽量把手中的伞往他那边移,自己的肩膀都被雨淋湿了都没有发现。
一路上也陆续的遇到巡逻的卫兵,见到太子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也不敢往他身旁的人乱瞄,到也没有惊动什么人。
行了好一段路,展逸心里疑虑更重,眼看他往那个偏远方向走去,不由心里咯噔一跳,急忙拽住他:“临卿,那里去不得,我们回去吧。”
孟临卿这才回头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展逸总觉得从他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弯起嘴角半是冷漠,半是讥诮。
被他这样看一眼,展逸突然觉得莫名虚心,只得叹气:“好吧,父皇怪罪下来,我一并担着就是。”
便不再阻拦,甚至连前面拦路的卫兵都替他打发了去。
他们所去的地方是皇宫的禁地——还梦轩。
其实这里原名“沁梅轩”,满院种植红梅,每逢花期,梅花竟相绽放,暗香浮动,真正称得上“梅花绕屋触目横斜千万朵”。
当年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孟若瑶便是居住在此。她虽然贵为淑妃,却不住宫不住殿,偏选择了这僻静角落。皇帝因着她名字的“孟”字,赐名“还梦轩。”
说起这位淑妃,可是传奇一般的女子,宫中常家私底下提起她总忍不住唏嘘不已。她生得极美,可谓倾国倾城,美胜天仙,未入宫前便因外貌名动天下,再加上她从小拜师习武,气质脱俗,清冷沉静中自有一股威严,教人难以违抗。
她不似其她嫔妃喜爱打扮自己,总是任由如瀑长发垂下,只用一根红绸轻轻挽着,便足以令后宫粉黛失色。
印象中,她也是喜着红衣的。
展逸已不太记得她的模样,因在他五岁那年,还梦轩突然失火,烧了整整一夜,孟若瑶,包括他的哥哥展怜也一并葬身火海。
他的父皇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性情也变得更加淡漠,皇帝亲自下旨不让任何人提起他们,只是命人将这里按照原来的样子重建,除了派人经常打扫,谁也不准随便进出,只偶尔自己进去住几天。
皇帝应该是对她用情至深的,当年本来是想立她为后,哪怕孟若瑶后来疯了。是的,据说孟若瑶生平不爱说话,对谁都漠不关心,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展怜也是如此,别人都说她不正常,哪一个妃子见了皇帝不是尽力讨好?偏生她对一国之君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仍然我行我素,直到后来神经失常,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是她某天发疯一把火烧了居住的场所,将自己和七岁的儿子烧死在宫中。
他的哥哥展怜啊,那个不爱说话,总是一脸阴郁的孩子。
展逸默默回想着往事,目不转睛的望着身旁的人,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莫名的觉得紧张激动,总觉得自己好像察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当他试图拨开迷雾去找寻时,那一点想法却快速滑走,抓也抓不住。
而孟临卿定定站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气愤,悲伤,也像是不可置信。
雨还在下,轻轻打在伞上,雨丝被风吹来,渗入秋意的冷,他浑身发冷,只觉说不出的惆怅寂寥。
☆、往事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幕色四拢,天已渐黑。
展逸见他面色苍白,双唇无一丝血色,心中焦急,正想出声提醒,孟临卿却在这个时候动了。
他闭了闭眼,缓慢的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已换上了一副凛然决绝的神情,像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心,毅然向里走去。
展逸自然没有再阻止。说到底他还是十五年来第一次踏进这里,时光好似回到当年,有种揭开尘封往事的感觉。
许久无人居住的房屋隐透出荒凉沉寂的冷清,空气中浮动的是经过岁月侵蚀的陈旧气息。
古屋深深,沉淀了风雨的洗礼后,自给人一种不容接近的森严冷寒,像极某人。
孟临卿走在前头,他走得很慢,脚步轻缓,落地无声,深不见底的双眸里已没有任何情绪。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雨水浸湿的长廊,梅花落叶铺满的庭院,几瞧不出原来颜色的栏杆,面上无悲无恼。雨气苍茫,尽管已踏上长廊,斜风细雨却频频卷进长廊,他亦不管不顾,若无其事地行走在这安静阴森的地方。
抬眼望去,院中的梅树叶子落尽了,只剩干枯枯的枝丫,像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狰狞的刺入迷濛的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