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将夏煜一道带来了。
舒浅颔首示意。
瑞王妃将夏煜交给宫女照看,微红着眼眶:“本王妃有事想与娘娘说。”
舒浅摆手让人都退下了。
夏煜正犹豫着,舒浅便吩咐:“将本宫刚写的那些故事念与他听吧。”
“去吧。”瑞王妃对着夏煜点头。
夏煜这才乖乖跟着宫女一道走了。
宫殿没了人,瑞王妃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开口:“娘娘,我儿的事情,我不想同意。”
瑞王妃刚知道这决定,头便是一懵。
这并不是皇帝皇后实属无奈,才让她儿子去当太子。而是在两人都年纪尚小,未来将会有子嗣的情况,还让她儿子当太子。
“将来娘娘会有嫡长子。历来的规矩就是嫡长子继承大统,万没有让夏煜继承的道理。”瑞王妃出生不高,可该懂,这些年下来也都懂,“朝中大臣不会同意。”
舒浅听着,明白瑞王妃的意思:“我知道。”
瑞王妃摇头:“不,您不知道。即便您同意了,您的孩子呢?您孩子的孩子呢?为了这皇位,亲兄弟都能反目,更何况夏煜并不是当今圣上的子嗣。”
失了皇位,从穿的衣服,从出门的马匹数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帝王和老百姓,是天和地。”瑞王妃讲到这里,才拉出一抹像要哭出来的笑,“这也是我夫君为何郁郁寡欢啊。”
生来该是帝王身,到死没有帝王命。
舒浅见瑞王妃这般,默不作声。
也是瑞王和瑞王妃,过够了那种低人一等的日子。她似乎遗忘了自己是瑞王妃,舒浅是皇后娘娘,和她絮絮叨叨说起了瑞王过往的遭遇。
太子该有的,瑞王几乎都没有。
难得有了的,不是别的皇子也有,那就是被群臣逼着才得到一些好处。
瑞王权势不足,性子也不果断。
就连太子该有的编书一事,还有打对台的。皇帝也说自己要编书。群臣只能在皇帝这儿编书,留给太子一群老到白发苍苍的臣子。
当着天下的面,打大皇子的脸。
到后来群臣也乏了,不管了。
说得累了,她喝了两口茶,渐渐也平了刚才的怨。
还能怎么办呢?那荒唐的先皇已入了皇陵。这天下也是日趋安稳,百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就连她娘家都送信来说,家中日子比以往都好了些。
当个瑞王,当个瑞王妃,那也不错。
可夏煜不一样。
他不能有了希望,再有绝望。
可即便她如此坚定想着,舒浅不说话,她就有些慌,也有些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娘娘……”瑞王妃再度开口,“慎思啊。”
舒浅慎思过。
她将面前的茶杯往边上挪了挪。
“皇位对于王妃而言,是什么?是脸面,是无上的权力,是全然不同的待遇,是天底下没有可比拟的地位。”舒浅明白这个理,“对我而言不是。”
她也不喝那茶了,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山:“王妃在山腰,明白山顶是最好。”
她在山外头画了一个大圈,在圈内点了一个点:“我在山外的任何一点上,明白我在哪儿,我就能让哪儿变成山。”
王妃一愣。
她微微笑了笑:“我一人不行,还有陛下。我和陛下不行,我们还有身后的人。”
“曾有禅让制,继大统,能者居之。”舒浅这般说,“我信得过陛下,陛下信得过夏煜,也信得过瑞王,才想在这个山上,让夏煜上去。”
瑞王妃皱起眉:“不是,这嫡长子继承……”
“我知道。”舒浅看着瑞王妃,“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造山。而不是仅仅因为我,或者因为陛下造出了山。”
天大地大,一人之力是何其小啊。
天高皇帝远不就是如此。
在京城,众人围着山,护着山顶。
在海上,那儿没有山,只有零星的岛。
瑞王妃明白舒浅的意思了,她想反驳,可看着舒浅又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她坚定觉得自己是对的,又觉得舒浅没有必要让孩子们去吃那种苦。
可她不知道怎么说。
“若是有一日。”舒浅看着瑞王妃,笑了下,“帝王位上的人不配这位,那和先皇又什么差别呢?”
这就是为何萧子鸿当了皇帝,而瑞王郁郁寡欢的原因。
天下或许会苦,可还会有人出来,闹出腥风血雨重新创造出一个新的帝国。
这才是历史。
这也是她无法改变,却又明白的事。
瑞王妃听着舒浅的话,人一哆嗦。
她愣是从舒浅的话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凉意,那是彻底居高临下的,俯视。
舒浅有大爱。
大爱也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