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叙正帮他擦沐浴露,听到这里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毫不在意地笑着:“怎么,心疼我了?”
季昭没有说话。
顾方叙笑着看着他,季昭猝不及防和他对视,连忙躲开了眼睛。
“他那些话你就听着玩玩儿,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不算什么,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季昭出神地看着浴缸边上沾着的一团泡沫,点点头:“知道了。”
然而下午听到的那一番话却像是八爪鱼一样,用吸盘紧紧地吸在他的心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他不知道顾巽为什么要对他说顾方叙的身世,如果他的目的是扰乱他的内心让他动摇,那他已经做到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顾方叙把他身上的泡沫冲赶紧,又用干净的毛毯包好把他抱回床上。
顾巽说的那些话季昭不愿意再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此时他的心里有一种矛盾,这种矛盾像一簇不怎么大却很烫的火焰,在他心里灼烧。
他面前的这个人,在他五岁那年带着一群恶魔闯进他家,杀了他的父亲和母亲。可也是他面前的这个人,才刚记事就被父亲抵押给了赌场,被关进地下竞技场里。
下午顾巽告诉他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过那是不是顾巽为了迷惑他编造的谎言。可是听到最后,他满脑子都是顾巽给他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顾方叙还没门把手高,看着镜头的时候他微低着头,眸子里毫不遮掩地放s,he着凶光。
他五岁那年被顾方叙灭门,而顾方叙五岁的时候则是被关在昏暗的铁笼子里,像野兽一样撕咬残杀。
“那种地方是什么样子的?”他看着顾方叙问道。
顾方叙抬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光,空气里全是血腥味,吃东西喝水都要靠抢,我那时候说得最多的字就是杀和死。”
季昭把头低下去,掩饰自己飘忽的眼神。
此时此刻只有季昭,然而他却希望此时的自己是另外一个自己,至少那个软弱的南安可以可怜顾方叙、心疼顾方叙甚至爱上顾方叙,但是他季昭不可以。
顾方叙坐在床边,放下来的刘海柔柔地垂在额头上,在鹅黄色的灯光映照下意外地多了一层柔软的色彩。他笑了一下,季昭被那双眼睛一晃,连忙欲盖弥彰地侧过头。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最后我活着回来了,而那个死老头子死了,说到底还是我比他更命硬一些。”
季昭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含回去放在口中反复咀嚼。过了好一会儿,当顾方叙的手指c-h-a进他的发丝,他终于说道:“您那时候都想着什么呢?”
顾方叙看着他,嘴角微微掠起:“不记得了,不过我看着我爸离开的身影,倒是想过,为什么没有人来爱我呢?现在想起来,我也是有过少女心的人了。”说到这里,他俯下`身在季昭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不过可能老天爷觉得我这个可恶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所以派了一个小仙子来爱我。”
季昭回避着他的眼光,浅浅地笑了一下:“顾老先生、连笙少爷还有一直照顾您的邹婶儿,大家都是爱着你的。”
顾方叙感受到他对这个话题的抵触,他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心和灵魂。过了好久,见季昭再次转开眼睛,顾方叙终于问道:“安安,那你爱我吗?”
五分钟的沉默,却长得像一个世纪。
顾方叙苦笑着站直。笑声里有苦涩有凄凉:“安安,你要是愿意,就爱我,不要可怜我。”
他给季昭掖好被子,没有再吻他,而是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晚安,宝贝。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先生。”
顾方叙猛地被他叫住,转过身的时候他满脸都是意外的神情。
“怎么了,宝贝?”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隐隐的兴奋。
季昭有些后悔的闭了闭眼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叫住了他。可当顾方叙用那种闪烁着光芒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终于没有回避: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很久很久以后,您还想或者还愿意要......那我来爱你。”
说到后面他已经几乎没有了声音。他闭上眼睛,想着如果顾方叙没有听见,那他就遵循着这天意,把这颗不知好歹不分场合不明是非的心收回去。
“宝贝,你说很久以后怎么样?抱歉我没有听清。”
季昭笑了一下,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
“没什么,先生,我瞎说的。”
他说完侧转过身,把整个身体都裹在了被子里。顾方叙看着他只露出一点点的后脑勺,叹了一口气:“晚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说这么多遍晚安,虽然季昭从来没有回复过他。
43.
顾方叙再一次见到邓玉容时,后者已经是一具用保鲜膜包裹着的尸体。双眼和喉咙——这三个伤口上的血液出于行凶人的恶趣味,被刻意留在上面,导致干涸之后呈现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观感。
邓家的人借题发挥大闹了一场,不想正好撞在了顾方叙的枪口上,后者连连被南安婉拒,心里积压的火早就忍不住了。顾方叙当着邓老爷的面儿一枪一个,把那几个虚张声势的保镖全送上了路,邓老爷吓得跪地求饶,最后只能忍气吞声带了邓玉容的遗体回去。
可是孩子呢?邓玉容刚生下来的孩子呢?没有人知道。顾方叙也没心思管别人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