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
于是齐誩叫醒电脑,点开《诛天令》的男性配音角色设定页,放手让沈雁自己选。
尽管之前齐誩已经表明态度,不过出于好奇,沈雁还是下意识在第一时间用目光搜索“顺阳候”这个角色。
顺阳候属于重要配角组,角色年龄大致可以划入较为成熟的青年阶段,而官方给出的声线要求是“低沉浑厚”——其实只要压一压嗓子,年龄感和声音厚度可以提上去,这些于他而言问题不大。
问题在于人物背景介绍里的第一句话:
“顺阳候:表面上是因军功受封的世袭侯爷,实际上是先帝的私生子”。
——私生子。
目光扫过去的时候,这三个字就像埋藏在棉絮里的钢针,毫无预兆地刺伤他的双眼。
握着鼠标的手突然遭了雷殛似地重重一抖,整个弹起来,仿佛梦中那个女人的板尺穿过二十年的光阴“啪”地打在手心。潜意识中一片火辣辣的疼。
不同的是手心没有血流下来,只有汗渗出来。当体温急遽下降时接二连三冒出来的那种冷汗。
——沈雁,别说话,别出声。
——不会有人听见,不会有人来。
耳边似乎有人阴恻恻地对他下咒,徘徊不去。
“呃……”他喉咙一窒,不由自主发出一个破损的音节,像琴弓与琴弦在错位相接时产生杂音那样。然后是更加可怕的空白。
糟糕。
糟糕,以前病发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大概是因为昨晚刚刚做过噩梦,印象深刻,因此产生的生理反应比想象中更剧烈。沈雁匆匆闭上双目,及时用手按住声带那个位置,拇指顶住喉结,顺着咽喉的外轮廓上下反复地揉,几遍过后,麻痹的感觉终于稍稍得以缓解。
接着,他强迫自己开始咳嗽,避免症状再次出现。
“咳,咳咳咳……”
“沈雁?”见他忽然间变成这样,齐誩大吃一惊,以为他被什么东西呛到,连忙上前轻轻替他拍背。
“我,还好……咳咳……”沈雁眉头紧锁,总算可以说出一句话。有些事他不能告诉齐誩,至少现在还不能。
齐誩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屏幕中央就是顺阳候的人物设定,显然是沈雁正在浏览的内容。发现他在研究这个角色,齐誩一面给他顺气,一面叹道:“你还在看‘顺阳候’?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你可以自由选择,不必考虑我这边。”
沈雁一直在低头调整呼吸,此时忽然顿住,半晌,沉声回答:“不,我自己……也想选这个。”
齐誩一愣:“为什么?”
沈雁露出一丝苦笑:“因为我想克服一些东西。不是刻意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
选择性缄默症的脱敏疗法,初期阶段是通过与人沟通,以对话和文字交流来让患者习惯在陌生人面前自由发言。进阶阶段,则是针对造成症状的主要原因——譬如一些敏感词汇,渐渐削弱其影响力,直至完全消失。
以前配音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接到老爷爷或者大叔的龙套,所以没有遇到这种和现实中的自己有共同背景的角色。
当角色和cv本身过于接近,要么发挥出色,要么就会被心理上的反作用力一击而溃。
沈雁还没有试过,过去的他鼓不起勇气尝试。
可是,齐誩答应过会一直听他说话,不是吗?
沈雁恍恍惚惚抬起头,看向身侧那个不明所以,却一脸担忧看着他的人,眉宇和笑容一并缓缓舒展。像对待庙里求到的一枚护身符那样,他将额头轻轻抵上齐誩的手臂,闭上眼,虔诚地从对方身上为自己祈祷一份安宁。
“齐誩。”
“什么?”被沈雁这样靠着,他一动也不敢动,总觉得任何一个动作都会破坏此时此刻的宁静与安详。
“只要你在,我就能够冷静下来。”那个人喃喃道。
冷静。
沈雁口中的“冷静”是指什么,他不知道。正是因为迷茫,所以有点担心。
齐誩直觉沈雁今天似乎有点儿不大对劲,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沈雁那句话让他确信这一点,却无法再深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比赛前造成的压力,尤其当沈雁说要到一个人到书房的电脑那里,闭门好好研读一遍《诛天令》原著的第五部,揣摩人物的时候。
沈雁的理由是:读完原著之后,自己比较好决定剩下的两个角色选谁。
但是齐誩却认为他已经认真到一种令人不安的程度。
《诛天令》第五部长达五十多万字,估计沈雁读完要一阵子,而客厅里的小归期也尚在呼呼大睡之中,齐誩在书房门前走来又走去,走到第三十圈的时候不得不放弃这种无谓的举动。
他独自一人静静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翻了几本茶几底下的杂志,基本上都是正儿八经的新闻周刊,家居生活,健康养生类的,甚至还有兽医学的学术期刊。
之后,齐誩又站起来,走到摆放着各种物件的黑桃木橱柜前,隔着玻璃柜门细细观赏里面的藏品。除了一些陶器茶具之外,橱柜中间的位置上摆着一个很普通的相框,照片里是一位老人,白发苍苍,面容慈祥和蔼,和齐誩对雁北向的老爷爷音的印象差不多——仙风道骨四个字当得起。
这位应该就是沈雁提到过的,爷爷的爷爷吧?
从来不曾听他说过他的家里人,大概……有什么原因不方便提起——当“家里人”这三个字出现在脑海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