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跟一个多小时前相同,仍旧紧紧闭合。他先抬手敲了几下,见里面毫无反应,一时心急也顾不上礼貌,直接推门进去。
“沈雁?”齐誩蹙眉唤道。
书房窗户的窗帘是拉上的,自然光被挡在外面,房间显得比较阴暗。电脑屏幕泛着冷冷的白光,映在沈雁半边脸上,也映在地面一滩陶瓷茶杯的碎片上。茶水在瓷片当中缓缓流动,仿佛把上面的光溶解了。
冷的光,苦的茶,两者在一片死寂中相结合。
而沈雁一动不动。
他还坐在座椅上,只不过上半身弯下去,驼着背,像遭受重创的人那样直不起来。手肘顶着大腿,十指交握,默默地支在额头上——这是一种在痛苦时刻自我调节情绪的姿态。
“沈雁?”齐誩起初一直隐隐觉得他不对劲,现在果然验证,便焦急地喊出第二声。
“别过来。”座位上的人似乎终于对他的声音有反应,短促地应了一声,却是阻止了他继续靠近。
期间那十几秒钟的等待对齐誩来说相当漫长。
当他几乎站不住了,咬咬牙无论如何都要迈出一步的时候,沈雁忽然一声叹息,缓缓开口解释:“齐誩,别过来……地上有碎片,让我先收拾一下。”
说罢,那双手慢慢放下,扶上桌子,有点踉跄地站了起来。
“你还好吗?”这句话曾经是沈雁对他的问候语,如今情况颠倒过来。
“我没事,别担心。”沈雁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朝他笑了笑。那张脸像是刚刚从一潭深水中捞上来的,有些苍白,不过眼神没有溃散,到底是稳住了。
齐誩表面上答应,实质上还是担心不已。他替沈雁找来扫帚和簸箕,而沈雁自己把碎片全部清理干净,茶叶茶水也用抹布拭去。齐誩站在一旁看他忙这忙那,试图观察他表情中的某些变化。
但是那些变化太细微,在贫乏的光线里更是无迹可寻。
倒是沈雁自己轻轻说:“看文的时候,有些地方产生共鸣,情绪久久压制不住才会这样。现在好了,自己明白这些只是而已,是我之前太投入了。”
齐誩这时候按捺不住插了一句:“你太认真了。这场比赛,我觉得你心态放平去参加就好,别管什么名次,别管什么分数。”
听他说到分数,沈雁微微一笑:“是啊,我不在意分数,我已经有你的12分了。”
齐誩愣了一下,耳根子不自觉有些发烫,瞪了对方半晌还是无言以对。那个人居然可以在自己谈论正经事的时候,顺口说出这个,真是……防不胜防。
“顺阳候。”沈雁忽然念出这三个字。
齐誩下意识抬眼看他,他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没有焦点一般,却很执着。
“顺阳候,”沈雁重复一遍,接了下去,“这个角色,肯定不变。我会去配。”
“你自己决定了,就按照想法去做吧。”齐誩苦笑,走过去握了一下他的手。如他所料,手背手心都是凉的,和以往温暖的触感不大相同。
这种时候,自己反而需要把体温分一些过去,让沈雁可以尽早恢复。
于是将手牢牢握住。
“另外,你昨天说的那个量身打造的老爷爷角色,我也会去。”沈雁指的是原著中男主角一号的师父“萧山老叟”,“并不是因为我擅长这个,而是因为……看完原著,觉得他跟我的爷爷有几分相似,我很敬重这样的人。”
“好。”齐誩这次的点头是真心的。
如果是以老爷爷音出赛,至少可以保障三个中有一个角色必定晋级。
然而沈雁下一个报出的名字却出乎齐誩意料:“最后一个,是白轲。”
白轲,重要反派。此人性格怯懦而又狠毒,是一个恩将仇报的小人——简直可以说是和沈雁本人完全背道而驰的角色。
“你怎么会想到选这个?”即使是看了原著,也应该对这个人毫无好感才对。所以齐誩十分诧异,愕然之下不自主地笑起来,“这个角色应该不属于你敬重的类型吧。”
沈雁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他:“你最后一个角色选的是‘方遗声’吧?”
确实如此。
齐誩经他这么一提醒,想起了方遗声与白轲之间的利害关系,似乎有些明白了:“我大概猜到了。白轲是给方遗声下毒的人,非但没有感恩,还出卖了他……这两个人之间的对手戏应该很多吧。”
言外之意即是……如此一来,若他们双双进入决赛,组合赛遇见对方的机率会大?
沈雁轻轻“嗯”了一声。
“我看完原著,这两个人不仅对手戏多,而且都是比较容易出彩的片段,很考验演技。”他望了齐誩一眼,仿佛此时此刻立在他面前的就是方遗声,不是其他人,“更重要的是……其实原文中对这个人的描写更详细,更丰满。我突然觉得人设没有把他的特质完整地表达出来,我想在比赛中表达这些。”
白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恩将仇报的。
最初,白轲对方遗声有过感恩之心,只不过后来由于身世导致了性格缺陷,心态渐渐扭曲,听信谣言,有了猜忌之心,最后才走上了不归路。
如果许多年前没有人把他领出来,他会走不出来。
如果没有人把他拽出那一片死寂和灰暗,他说不定也会变成白轲那样的人。
那么即使遇到齐誩,他也注定留不住人——
可他不想放手,想留住对方。
说到此处,沈雁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