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亮的自然色彩之中,包围着苍白单薄的男人的躯体。那躯体因为恐惧和羞辱而颤抖,恐惧的,是背天道而驰的行为,羞辱的,是这样的行为又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可是,最后,最后的最后,冯临川却并没有再强行对他做什么会遭天谴的恶行。
他只是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在他面前就那么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并最终带着他,走进了温热的池水之中。
于是,念真万分迷惑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那男人,那杀人不眨眼的匪首,竟然只是抱着他,泡澡而已。
略带粗糙的手掌在他皮肤上滑过,却并非戏弄,而是为他洗掉时方才粘在身上的泥土。厚实的胸膛贴在他背后,低沉的呼吸掠过他耳根,冷酷的嘴唇贴着他脖颈,而后,那越来越让人迷惑的男人就突然开了口。
“色`戒,你已经破了。要是你能再破一条杀戒,我就真放了你。”边说,边伸手抓过那扔在地上的枪,反手交给念真,冯临川与之拉开一定距离,潇洒自在靠在池边岩石上,指了指自己的咽喉,“你要是能一枪打死我,现在就能下山。那个包袱,里头是一套僧袍,还有你的宝贝金刚经。带着一块儿下了山,穿上戴上,你就还接茬儿当你的和尚。我不过是个匪,死了,官家乐不得呢,更不会追查凶手。怎么样?这笔买卖,你可是稳赚不赔啊……”
第十四章
稳赚不赔四个字,在念真脑海里盘旋了好一会儿。
金刚经三个字,同样跟着盘旋。
杀戒两个字,却只短短的停留了片刻。
看着那匪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枪,念真到最后,只是一声苦涩的笑。
“留我,于你究竟有什么用?”
听到那满是无力的疑问,冯临川先是一愣,而后挑起嘴角。
“我不是都说了嘛,压寨夫人啊。”
“我是出家之人,更何况,是男的!”
“知道,女的那叫尼姑。”
“你……”
“要说起来也是啊……”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格外值得琢磨的问题,冯临川半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念真,“活脱脱一个尤`物,怎么就偏偏堕入了空门。”
“尤`物”的说法让念真在怔住之后,真的有了一种扣动扳机的念头。
可最终,他没有。
“施主,放我下山吧。”低着头,忍着耻辱,他放弃了所有争辩或是指责的念头,“我只求把金刚经送到北边的净云寺,别的……”
“别的都无所谓了?”
“……”
“送完之后,你回不回北京?”
“……”
“到底回不回。”
念真说不出话来了。
他真的想告诉冯临川,他当然打算回北京,当然打算回法天寺,他想带着师父和师兄的尸首回去火化安葬。出家之人,怎能就此将一把枯骨留在匪穴?!
可是,他知道,自己若是那么说了,怕是又会招来一顿羞`辱与耻笑。
他受得够多了。
“到底怎样才能放我走……”没拿着枪的那只手捂着脸,念真痛苦低吟。
“刚告诉你了,只要你破个杀戒,就是自由身了。”边说,边一点点靠近念真,冯临川抬手摸上那光滑然而满是愁容的脸颊,接着在对方浑身一颤想要往后撤时,干脆就势将之顶在池边岩石上。他格外认真看着这个明明只是他出于兴趣劫上山来,却怎么都不想再放下山去的和尚,看着那张脸上藏不住的厌恶,被那厌恶激怒着,皱了眉,说了狠话,“要是你不愿意,我只能认定了你其实是打算给我压寨的。哎,上午……爷弄得你舒不舒服?嗯?以后,只要你乖乖跟着爷,爷可以让你回回都快活个通透……”
也许,对于旁人,这只是恶劣的调戏,而对于念真来说,这是堪比鬼头刀的斩杀利器。
这些言辞足可以斩杀掉他的自控,让他原本就静不下来的头脑愈加混乱,让他最终做了疯狂的事情。
不就是开杀戒吗?
好,那就开吧……
紧紧闭上眼,念真抬起攥着枪把的那只手,食指贴上了扳机,而后,将枪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释迦牟尼尚且无法改变凡人心思,又何况他区区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还不如就此赏自己一条死路,待到灵魂出了躯壳,就算不能侍奉佛祖,再入轮回重新罪孽一场总可以吧?
可是。
他没有在浓厚的绝望中扣动扳机。
平时每作千秋想,临事方知一死难。
死,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听过见过的,都说哪个英雄志士舍生取义,可真轮到自己身上,怎么就如此惜命了呢?!原来最初那个还敢号称自己只有一副行走皮囊的念真,归根结底,是果然只有一副行走皮囊,别无它物啊……
“我知道,你舍不得死……”一个不知为何带着隐约愉悦的声音,低沉厚重,钻进耳朵。一只动作轻缓却暗藏着千钧力道的手,小心翼翼,移开了枪。冯临川凑过去,掌心在念真浸泡在热泉中的腰间一寸寸摸索,“你其实是头狼,圈起来,当梅花鹿养了若干年,还以为自己吃素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非得硬是有人给你喂了荤腥,把你重新放回山里,你才能慢慢儿想起来,自己天生来就是要吃肉喝血的……”
“我不是……”声音颤抖着,念真试图拒绝。
“你怎么不是。”淡淡然否决了对方的话,冯临川把枪重新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