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碗鸡汤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看冯临川的表情或是眼神,于是,他错过了那透着淡淡满意的神色,那男人看他喝完,把碗接过来,而后欠身从桌上的托盘里抄起筷子,夹起碗底留下的菜叶,送到念真嘴边。
“来,别剩下。”
那语调比刚才温和了不少,这让刚刚拼了命一般体会破戒念滋味的真几乎没力气再拒绝,于是,他下意识的张了口。
那样的场景,对于冯临川来说,是莫大的引诱。
舌尖微微探出,有点缺乏血色的嘴唇将菜叶含住之后,是低着头的咀嚼。已经煮的很软的菜叶没有在咀嚼中发出清脆的声音,但在冯临川眼里,这已经重新坠入红尘的和尚,就像是重新吃了肉的,披着兔子皮的狼,虽说看似还是兔子,但那无声的进食,已经隐约流泻出贪婪的味道。
他要把这个还会自我催眠是兔子的家伙重新养成狼。
就从简简单单一碗鸡汤开始即可。
喝过汤之后,冯临川让念真躺好,给他留了一壶热水在桌上,又把桌子一直推到床边,让念真够得着之后,就离开了。
没有多余的叮嘱,没有逼迫的勒令,一句话都没说,冯临川走了。
大概,这次是真的去“做买卖”了吧……
念真那么想。
他并没有猜错。
西山口山崖边,向外突出的岩石上,站着冯临川。
从刚才听见一声口哨响,就知道来“生意”了,本不想搭理,任凭手下兄弟去做,但紧跟着又是另外两声哨响,他不得不出马了。
三声口哨,来了个“大的”。
山头的虎王也许不需要太强的狩猎心,但送到嘴边的猎物,似乎又没有不杀的道理,更何况,按照西山口的说法,这回送上门来的不是“柴鸡”,是“肥羊”。
冯临川站在岩石上,看着正一步步由北向南走进山谷地带的车马队。
马匹干净健硕,车子整齐规制,赶车的把式穿得利索得体,果然是“肥羊”!
“大哥,动手吗?”旁边的弟兄有点蠢蠢欲动。
“先等会儿,看看东边的动静。”一向不愿意在大买卖上和东山头的人有什么冲突,加之现如今东山头老大的哥哥还在自己被窝里,冯临川对触目可及的那一边格外有几分在意。他知道东边那群狼刚才一定听见了西山口的口哨,也肯定正在看着走进网子的猎物,这种时候,不能太急。
果然,耐心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东山头传来极像是清脆鸟鸣的声响。
外行人是听不出来个中门道的,那甚至比鸟鸣还婉转的动静,实际上是竹哨吹出来的信号。
“我就知道。”冯临川笑了笑,从腰间拔出枪来。
东山头要跟西山口分一杯羹,要联合夹击平起平坐。对冯临川来说,这并不算麻烦事。他不介意平分战利品,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沉浸在劫掠的快乐中而已。
指头放在唇间,他吹了个响亮的,长长的口哨。这是对那“鸟鸣”的肯定答复。跟着,他朝天举起枪来,在听见另外几声短促的“鸟鸣”之后,啪!啪!!连放了两枪。
格外响亮的枪声瞬息间回荡在山谷里,正走到山谷中间的车马队明显慌乱起来,但这慌乱已经无济于事了。两侧的山坡上,各自有匪兵冲了下来,西边为首的骑着白马,那是冯临川,东边为首的骑着黑马,那是独穆狼。
穆少勋那匹黑马,始终让冯临川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匹马通体乌黑,没有一根杂毛,体型格外彪悍,比“白娘娘”魁梧不少,油光锃亮的毛说明主人显然是细心喂养照料了的。
夜乌鸫,这是这黑马的本名。
宋二彪,这是这黑马的绰号。
当年,穆绍勋曾在动手劫掠时遇到过劲敌,号称自己是江湖人士宋天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胯`下夜乌鸫抬抬蹄子就能踢死你十个八个匪兵的家伙,在和穆绍勋硬碰硬时,让对方斜着一刀劈裂了天灵盖。也正是那次交手,穆绍勋眼睛受了伤。不过,对于心狠手辣的独穆狼来说,瞎一只眼,换一匹难得一见的好马,值了。
那匹马,就是宋天彪的夜乌鸫。穆绍勋几乎没怎么花时间,就把这匹似乎格外识时务的马收为己用了,之后,夜乌鸫有了个“宋二彪”的绰号,而独穆狼,也就自此名声更大了。
“冯老大。”冲着冯临川拱了拱手,坐在马背上的穆绍勋笑了笑,而后一抬手,冲着为首的第一辆青篷车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冯临川心领神会,回了个礼,却没有动手,反而冲着同样一辆车做了个“任由发落”的手势,跟着不容穆绍勋反驳,便提缰带马,向后退了好几步。
穆绍勋眯起独眼,衡量了片刻,终究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他翻身下马,绕过快要吓死的车把式,倾身用手里的砍刀撩起篷子上的布帘。
里头坐着三个人,都是富商模样,手上戴着金玉,身上穿着绸缎,看见穆绍勋,有的吓掉了手里的白铜嘴烟袋锅,有的连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都跟着身子哆嗦起来。
低眼瞧,几人脚边是散落的现大洋,还有一个扣翻了的小瓷碗,骰子落在碗边,显然刚才几个人赌兴正浓。
“几位。”穆绍勋冲着抱成一团的富商们笑笑,用刀尖指了指骰子,“谁赢了?”
所谓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要命的时候,生意场上的仗义也就化为烟尘了,两个富商哆嗦着手指,齐刷刷指着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