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进行到一半儿,从外头风风火火,进来一个人。
“大哥~!”
一声清亮的招呼,一身飒爽的打扮,一直走到冯临川跟前的,正是扮男装成癖的冯二小姐。单手搭住大哥的肩头,她把视线扫过众人,冲着各位点了点头之后,将视线集中在欧阳晗身上。
“这位就是传信儿的弟兄了?”
发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欧阳晗赶快站起身,冲着冯溪蝶拱了拱手。
“您就是二小姐吧,久闻大名,我是江四爷派来的,敝姓欧阳,名晗,二小姐有什么事,凡是我能帮上忙的,您尽管吩咐。”
“唷,嘴还真甜。”当时就笑了起来,冯溪蝶从大哥手里抄起酒杯,将刚满上的一杯酒如同饮水解渴一般,咕咚一声干了,而后又倒了一杯,冲着欧阳晗做了个敬酒的架势,“请。”
被那确实是久闻其名的冯家寨二当家的敬酒,欧阳晗当然不敢不给面子,连忙干了自己手里的那一杯,他才在对方的示意下重新落座。
冯临川并没有责怪妹妹的举止,对他来说,这种经得起场面的举动,其实是值得赞许的,当然,如果这丫头不穿男装,说话声音再收敛一点就更好了。
逼着自己反复想着什么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冯临川让冯溪蝶自己去端个凳子过来,却没想到被拒绝了。
“我得先上后头找晚荷姐一趟,昨儿个进城,给她带了点衣服料子回来。”说完大面儿上的借口,冯溪蝶俯身凑到大哥耳边轻声低语,“另外,有点儿关于‘东边儿’的小道消息,大哥,你宴席散了之后,我再慢慢儿跟你说。”
第四十章
听见“小道消息”几个字的,并不只是冯临川一人。
还包括旁边的念真。
原本就对东山格外敏感的他,赫然紧张起来,但那匪首明明发现他听见了,却没有丝毫反馈。
“再说。”淡淡应了一句,他在冯溪蝶转身离开后重新端起酒杯。
后半段的宴席,念真呆得不自在。
一边怀疑自己是否有直觉,一边被直觉的不安折磨,他总算熬到了欧阳晗离开。
“那我就回去了,以后四爷再得着什么关于法天寺的消息,我一定照例尽快送到。”那怎么看都更适合在山上入伙的警察冲着念真拱了拱手。
“多谢,还望您回去路上一帆风顺。”本想下意识双手合十,却又觉得已经不合时宜,念真最终还是仅仅鞠了一躬。
送信儿的走了,山上又恢复了平静。
暂时。
“你先回屋吧,歇会儿,我去找溪蝶。”冯临川发了话。
“……”念真没有点头,也没有明确摇头,这样的迟疑让对方明显察觉到了异样。
“怎么了?”
“不,只是……”犹豫了一下,念真还是开了口,“关于绍勋那边……”
“那不用你操心。”
冯临川是如此回答的,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断绝了念真所有后面还想说的内容。
“西山口和东山头,历来会互相传一些小道消息,应该不是关于你的,不用太担心。”似乎也意识到对方明显的受挫感,冯临川略微把语气放平缓了些,“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去歇着吧,宴席上乱哄哄的,去清静会儿。”
念真最终没有再违抗什么,忍耐着,忍耐着,他迈步往后宅走。
不是说,凡是冯家寨的事,不管好事坏事,都要让我知道吗?
不是说,要想见独穆狼,下次可以让我在山坡上亲眼看着你们动手做买卖吗?
不是那么说过的吗?!
还是说,关于东山头的小道消息,就不能算是“冯家寨”的事,就不能列入让我知道的范畴?!
我是说过不想见穆绍勋,可关于穆绍勋的消息我为什么就听都不能听?!
他是我亲弟弟啊!
啊……还有,穆绍瑜,穆家最小的孩子。
分别之前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才八岁,现在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上次偷偷看了一眼,认了出来,可那一眼已经足够激起所有兄弟情分,足以掀起十年阻隔的思念了啊!
说不想再见,说已经狠了心,可人心似铁非似铁,谁又真能真的抛却?!抛却到连一丁点消息也不想听?!
这怎么可能?!
有些死也不会说出来的话,就那么反复在心里回响,念真咬着嘴唇,快要让自己疼得承受不住。他又开始惯性一样怨恨自己,恨自己破戒,让荤腥和色`欲毁了耗费十年心力造就的淡然和冷静。他压抑着所有被他自己认为是不该有的情绪,一声不吭,回了后宅。
而在与此同时,冯临川正仔细听着关于那小道消息的种种。
“你是亲耳听见的?”
“嗯,昨儿个我进城,在龙德楼吃饭,雅间,隔着一堵木板儿墙,听见有人说话。一开始我没着耳朵听,后来发现是东山头的人。说西山口冯家寨跟和尚打交道这事儿,独穆狼有点儿在意。”
“……肯定是我送念真去净云寺那天,让东边的人看见了。”
“嗯,我想也是,那会儿还不知道他就是……”兄妹二人互相眼神交汇了一下,都没接着往下说。冯临川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早知道穆老二从来不劫出家人,我原先还以为他是边做杀人买卖边吃斋念佛呢。”带着无奈的笑,冯临川拢了一把头发。
“大哥,风声这东西,从来是传得快,散得也快,只要咱们这头守口如瓶……”
“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