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瓶气罐送往水道口,任务完成,时值傍晚六点。
四人坐在空地上休息片刻,张山用手背擦擦下巴,“返程吧,等会儿上去不好走。”
“别遇上下雨,今年洪灾不断,洞内可能坍塌。”
陈燕西眼皮沉重,他捏着右肩,感觉后背不像是自己的。
“你们先走,我断后。”
“今天运下十八瓶,明天还有十二瓶任务。不急,慢慢来,以求稳妥。”
旱洞内极安静,陈燕西往上攀爬时,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砰砰,砰砰。
他暗道不好,怎么又一次思及金何坤。
思念是洪水猛兽,此前没人告诉他,对一人有了爱意和眷恋,会变得如此畏手畏脚。陈燕西想起今早签免责声明时,他捏着签字笔,迟迟不肯写下姓名。
他竟也开始害怕,恐惧打捞行动开始后,便彻底身不由己。陈燕西左肩是道义,右肩是爱人。原本这两样会将他变得更好,此时却在不断撕扯。
金何坤与他在一起,会不会太辛苦了。
陈燕西抬头望着前方洞x,ue,天光隐现。他们额前四道探照灯,亮如炬。不时有碎石往下滚落,坠入深深洞x,ue里。
肩背生疼,陈燕西顾不上查看。数天他只想明白一件事——原来人生并非无牵无挂。
回据点的路上下起雨,水珠从窗缝飘进,打s-hi陈燕西肩膀。
天色已晚,山的轮廓在水帘中模糊。遥远有几家炊烟,袅袅飘升。归巢之鸟偶尔鸣叫,混着雨声,格外清晰。
张山开进装备库,说等会儿一起回去。陈燕西摆手,他急着回房查看后肩情况,便冒雨飞奔。
别墅不远,雨势却很大。没几分钟,陈燕西浑身s-hi透。冰凉雨水从领口钻进去,激得他打颤。
陈燕西脱下浸水的冲锋衣进入客厅时,忽察觉气氛不对。他转头往工作台看去,先是一个行李箱,再是一人背影。
熟悉的背影。
那人头发剪短,穿风衣。身姿颀长挺拔,天生的衣架子。
钱于洪瞧见陈燕西,热情洋溢地大声招呼:“小陈,你看是谁来了。”
那人就回过头。
两人对视时,陈燕西遽然浑身发热。分明前一刻还冷得不行,如今又似被岩浆炙烤。他细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眨眼时很沉重。
陈燕西嘴唇哆嗦,咬了咬牙。
那人看见他,先是一皱眉,再二话没说地大步走过来。他边走边脱外套,一把将陈燕西裹进去。温热罩上来时,陈燕西有点控制不住鼻酸。
他问:“.......金何坤,你怎么来了。”
“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次跟着你。”金何坤将陈燕西的头发往后一lu ,手指抚在他的眉骨上。低音炮依然是低音炮,醇厚得叫人心脏乱跳,“我不是来妥协,我是来找一个答案。”
“换季易感冒你还淋雨,不要命了。”
“你别这样。”
愈是温柔,愈是意难平。
陈燕西抹一把脸,偏开头,“别这样啊,金何坤。”
他声音颤抖,似被万千刀刃在心尖上,温柔地捅开了一道口。
第四十四章
“嘶,轻点。”
陈燕西咬牙,衣衫半退到腰际。他趴在床上,金何坤坐在床沿,正给陈老师上药。
刺鼻的药水味扩散,金何坤以手掌走过陈燕西右肩与后背,喉结滚动。
“金刚不坏之身?特牛逼?老师,还知道疼啊。”
“知道疼你也不吭声,知道气瓶多重么。我看你这次行动不死也残。”
“没盼头。”
“是没什么盼头,”陈燕西被坤爷揉得火辣辣疼,他舒口气,待药水浸透肌肤,再穿上衬衣。“你怎么来了,唐浓给的地址?”
金何坤起身,与陈老师保持距离。
“我就来看一眼,傅云星说我需要个答案。我来找找看,如果找到了,我就走。”
“找什么答案。”
“看你是不是郭隗,而我哪一天才能登上黄金台。”
金何坤的眼神触及到陈燕西脖颈,那人仰躺在床上,是最诱人姿势。领子没完全扣上,大片脖颈往下的肌肤,暴露视野里。
陈燕西说话时,咽了口唾沫。金何坤不由得半眯眼,捏紧藏在兜里的手掌。
“如果我不是郭隗?”
陈燕西挑眉道。
金何坤抬起下巴,他站立着,目光斜下。那幽幽眼神发冷,或许还有些其他情绪。而此时灯光昏暗,嘴角那点似笑非笑都意味难明:“你不是,我就走。”
“然后放过你,放过我,去过自己的生活。”
“听起来不错,”陈燕西笑,心头骤然一紧。他抬手蹭了蹭鼻尖,掩饰慌乱。片刻,陈老师再抬头,唇弓弯得恰到好处,“准备找什么样的下任,清纯点还是懂事点。”
“我要说按照你这样的找呢。”
金何坤靠着书桌,随手翻一本资料。上面写着陈燕西密密麻麻的笔记,看来最近很忙。
陈燕西沉默,认真盯着金何坤。后者瞥他一眼,试图打破这气氛,“开个玩笑,意思你得反着理解。”
“二十九岁识人不清,三十岁就该成熟点。再怎么找,也不能是你这样儿。”
“对不对。”
一口怨气堵在喉头,陈燕西想拼命呼吸,又怕暴露情绪。他有些搞不懂金何坤此次所来为何,只知自己快疯了。
他分不清金何坤哪句甜言是真,哪句毒语是假。大半年的相处并未让他们见识到真正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