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一顿的“杀你都来不及”,一身的铜筋铁骨忽得一散。
她攥着手静默了几息,才长出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你说的都对。”
未英一愣,见她脸上闪过落寞之情,心头刺痛,刚要开口,却见她先开了口,“可是未英,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留你也无意义,你觉得韩烺还会放任你自由么?还如何由你查探他锦衣卫的书房?”
未英心头一滞。
他这一趟同几位同僚说好了,回头借机进入锦衣卫,由裴真引开韩烺,他悄悄潜入韩烺放置案卷的地方查探,若是漏了行踪,往外逃跑有众人接应。可是眼下他像是一根刺一般扎进了韩烺眼里,韩烺怎么会对他视而不见,更不要说查探了!
“可是......”未英额角青筋暴起,“那老男人疯癫狠厉,我怎么敢留你在这?!”
裴真笑着摆手,自嘲的意味更浓了,“你不用担心,明日我便行事。”
“明日?!”未英大惊。
裴真确切点头,未英连道不行,“太急了,都还没做好准备,况且姐姐让我出府,谁来查探书房?!”
房中静了一息。
“早行事也算早有个了结。”
她说了话,嗓音竟有一丝嘶哑,裴真垂了眼帘,掩下眸中复杂神色,“你今日便出府,正好能同各位兄弟传递消息,明日我出门去,让哑巧联系你,安排夏西出门采买,到时候你扮为夏西模样随我进入锦衣卫,趁我留住韩烺时探查,若顺利,仍旧以夏西身份出府,若是不顺,裹住头脸闯出卫所,由外面的兄弟接应。”
未英闻言眉头紧蹙,来回思量半晌,点了头,“阿真姐说得对,早行事早了结,我今日便出府同兄弟们再说一回,只是阿真姐你......”
裴真抬手止住了他,脸上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仍旧笑着,“不用担心我。”
......
未英同裴真说了话又被送走的事,毫无意外地传到了无问轩。
“......倒是那魏央还不愿意,还想纠缠夫人,夫人却下了狠心,让夏西姑娘堵了他的嘴,五花大绑送往唐家舅爷处去了。”
韩烺稳稳坐在太师椅上,捏着木麻尚未完全消散的虎口,不置一词,半晌,突然问道:“夫人吃饭了没有?”
“回爷,还没,不过夫人好似歇下了。”
“歇下了?”韩烺英眉一挑,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起了身,撩帘子出了书房,直奔正院而去。
他到的时候,正房灯火已熄,只在厅里给他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火,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熄灭。
韩烺问了哑巧一句,哑巧做了个睡下的手势,韩烺又问夫人身子可有不适,哑巧却不知。
韩烺心下沉了沉,收起心中因为那魏央扬起来的诸多心绪,悄声撩了帘子进到了房里。他端了留给他的烛灯,轻声往内室去,内室的呼吸声浅极了,以至于他动了内力都只能听个仿佛。
看来她还没睡着。韩烺心头一轻,若是她这般快就睡着了,那便是身子累垮了的意思,没睡着,说明尚有精神想事。
内室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纱落进来,床上的纱帐内人已躺下,烛光和韩烺的身影在室内晃动。韩烺掩了手里的烛灯,放到角落里,自己才轻轻上前。
他坐到床边,接着烛光看清了里面的人,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靠墙。
她从不这般睡下,从来都是平平躺着,睡着了也纹丝不动,犹如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韩烺突然心头一酸,看着那盖了被子却盖不住细瘦身影的人,转身去无问轩时的骄傲,一下抛到了一边,深叹一气,撩开了纱帘。
“夫人。”
“夫君。”
这声回应将韩烺喊得心里是又软又酸,看着清瘦的人转过身来,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幸亏没出什么事。
韩烺心下一松,见她坐起身来,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往怀里搂过来,“是我的不是,没陪你吃完饭。身上有没有不舒服?可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裴真摇摇头,“不用,就是有些饿了。”
韩烺还以为她要说累了乏了之类,不想她开口竟然是饿了。他顿时露了笑意,“我让人摆饭,夫人有什么想吃的?”
裴真看过去,看到他黑暗中闪着光亮的眉眼,忽然想到了这些日子他待自己的好,心头一酸,又立时狠心忽略了过去,“就吃面吧。”
韩烺没想到她竟点了碗面,她只在府里吃过一次面。
她的喜好他到现在也琢磨不清,又如何口口声声要将她留下?
他心里一声叹,嘴上应了好,“我让他们多做些浇头,到时候夫人想吃哪样都行。”
裴真点头,“多谢夫君。”
韩烺却握了她的手,熟悉的力道让她一时失了神,又瞬间被她拉拽回来。他道“都是应该的,夫人不要说谢”,他话中有歉意,裴真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那压下的酸楚立刻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