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王难得语重心长的说教,莲兮才听了前半段,便心念一闪,飞快回嘴道:“果然是他……”
只听“轰”的一声,海底报钟传来巨大鸣响,将她的话半途扼住。
龙王老子乍一松开她,又摆出一张阴沉的脸,厉声道:“本王今日还要同各地水君议事。涟丞渡劫方才归来,我身边有许多事务要他料理,你不许像从前那样瞎缠着他胡闹,更不许再和他串通着骗爹娘!听明白了么?”
莲兮乖觉地答应了一声。待父君领着涟丞离开她宿居的莲心殿,她才从一地琉璃碎渣里蹦起身来,捂着脸颊,冲母后大吐苦水:“瞧瞧父君多偏心哪,明明是我和涟哥哥一道犯错,为何只打我一个?那两刮子扇得我头昏眼花的……”
她嘴上说得无辜可怜,她母上仟君却听得开怀大笑,连喘带嗔道:“哎哟,这原本也是桩陈年旧事了,当初我将郁上仙的信拿去给他过目,也不见他气成这副模样。其实你和涟儿双双归来,他心底是极高兴的。但冲着你这小魔王,若不给几个下马威,你哪里会听话?”
“说到底,还是娘亲给父君通风报信!”
“郁上仙的信本就是差给东海龙王的,东海哪有第二个龙王?自然要给他瞧瞧。”
莲兮心中揣测已久,见仟君笑得好不正经,便急切问道:“封郁那家伙给父君的信上究竟写得什么?”
仟君眼见她面上微微泛红,更觉得有趣,慢条斯理道:“如今我东海上下无人不知,莲公主正与掌世天帝膝下三皇子比翼共游,不日便要结成连理。你猜猜,这信上写得是什么?”
“不日便要结成连理?”莲兮双眼圆睁,惊极反问道:“这又怎么可能?”
“是为娘失言了,”仟君在茶桌边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莲兮,揶揄道:“郁上仙以信为聘,当初是为娘亲准了,连你的陪嫁都送出去了。兮儿现在可算是他的过门新妻,这么一说才算妥当。”
“陪嫁……”母上的一番戏谑被莲兮听进耳去,却令她面上愈发凝重。莲兮深深蹙起眉头,肃然问道:“陪嫁,指的可是那一日龟少司报窃的四方如意盘?”
仟君托腮望着她,不予置否。然而她脸上弥漫的笑意,却极是暧昧,顿时让莲兮醒悟。
果然……
——司霖雌雄分体的夜前,他三言两语,极尽寻衅之能事,说得突兀,一时令她负气离开。
——青仪宫内,她的神元不过稍一触及玲珑,便沉入十数日的昏睡,与他人梦相隔十数年。
——青丘桧林中,他明知云封雾锁,行路艰难,却还一人独行,最终被影虹所化的夭月拐走,与她失散。
然则,他的身影每每从她的视线里消失,都只是阴差阳错的无心之举吗?
那在南樵山晴空中毫无由头的一声霹雳,那隐约传入耳际驰骋入梦的一道惊雷,那在桧林间轰隆隆回荡了许久,将她震醒的闷雷……
莫非原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在她后知后觉,未曾防备的时刻里,那本该落在她头顶,叫她灰飞烟灭的三道天雷,可是被那个突然隐匿形迹的人,悄悄挡去?
她不曾亲眼所见,却不知为何,心中更是笃定。
天下有谁能以通天卦数,为她细算天劫时刻?
天下又有谁,不惜威逼也要将她带在身侧?
她心中早有疑惑,却直到这时,才将四处漂浮的零碎怀疑,拼凑成完整的念头。
他,封郁,效法龙莲兮的诡计,从东海偷出四方如意盘,背地里为她消灾度厄,以至最终身受重创……
这一念头飞驰而出,连她自己也觉得滑稽。
封郁与她素昧平生,又何必要瞒着她,如此大费周章。
“兮儿,你可理出几分头绪了?”仟君在一边默默陪坐了许久,灌下的茶水也着实不少了,这时见莲兮眉头深锁,面色阴晴不定,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笑道:“我家姑爷虽是万中挑一的俊秀非凡,可也忒不称职,至今还害得自家娘子蒙在鼓里,烦恼不休。”
“你们一个个都把本公主当作小屁孩儿来唬弄!尤其是娘亲,平素最会拿我插科打诨。你说他平白无故,为何要帮本公主消灾挡劫?莫非他当真在信里下了聘?快给我瞧瞧!”
仟君捧腹大笑,将一方茶案拍得“咚咚”作响。
她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才说道:“这……郁上仙倒也没有明说。不过为娘私心以为,他在你身上费了如此心思,想必是有一分情意的。你若真心喜欢他,改明儿让我家龙王爷去天帝耳旁吹吹风,稍稍提起两句,又有何难……说起来,你穿兜裆那会儿,天帝不也许过这门亲事的么?”
千头万绪乍看之下好似被一一理顺,实则却还是一团乱麻。封郁此人惯常便是高深莫测,即便是莲兮抓破脑袋,也琢磨不清他的意图,几厢纠结之下,她便索性挨着仟君坐下,窃窃问道:“娘亲,你说我……我生得姿色如何?”
仟君正饮茶间,被莲兮突兀的问话呛了一呛,费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讶然道:“你竟也有在意自个儿容貌的时候?着实有趣,着实有趣!”
她自笑得花枝乱颤,却叫莲兮心中没底,嘟囔道:“哪里有趣了,分明是我自讨没趣。我分明知道,即便是在仙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