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看法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在你的书房里,坐在你的椅子上,还不经同意把你的房间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庞德没有微笑,从他的脸上无法判断他内心的情绪。
这是个了不起的对手。露比心想,他有很多对庞德·卜伦诺的看法,但每一种都不同,每一种都只是他的一部分。这就像一个超前的理论,不同人以不同方式研究会得出完全不一样的结论,他还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方法把这些看法变成一个完整的庞德·卜伦诺本人。
庞德坐在他面前,丝毫没有传闻中那种凶残暴戾,像地下情报网流传的那样在家族会议上作出一番公然和所有人为敌的发言。但他也不像那个在报纸杂志上出现的慈善家,没有那么伪善的嘴脸。
露比看着他,有很长时间的一段寂静。
“你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这个词没有激起庞德的反感,相反,似乎让稍微有些紧绷的气氛变得温和起来。
“出生在一个不算很正常的家庭,年轻、好学、多疑、强烈的求生欲。”露比说,“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庞德回味着这个词,“这是你对我的评价吗?”
“算不上评价,只是像你刚才问的那样,一点看法。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交谈,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过任何交集,我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我对你的每一种看法,都有可能是你故意表露出来的障眼法。如果你觉得普通这个词冒犯了你,我也可以换一个。”
“不,这个词很新鲜。”庞德说,“而且你应该不是个会在意是否冒犯别人的人。”
露比欣然接受了这个评价。
“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入正题,谈谈你混入聚会,又偷偷跑进这个书房来的目的?”
“可以。”
“你动了我的电脑。”
“电脑这种东西那么惹眼,放在桌上好像就在不停喊秘密都在这里,不过我也没有想过要真的解开密码一窥究竟。为了不重蹈覆辙,你应该不会把重要东西放在电脑里。”
“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把它当做目标。”
“没有。”
“接着你又动了什么?”
“你得过马术赛冠军?”
“是一场很小型的比赛。”
“你有很多爱好,不限于和家族有关的方面。”
“这不足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庞德说,“还有呢?”
“因为闲得无聊,所以我翻了你的相册,打发一点时间。我没有在相册里看到你的母亲,她真的存在吗?”
“任何人的母亲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发生了什么事?”
“你很擅长引诱别人吐露心中的秘密,这是所有情报贩子惯用的伎俩?”
“我只是想知道,对于你父亲这样独断专行,心中只有杀戮的人来说,是否真能分清爱上一个女人和拥有一个女人之间的差别。”
“他没有爱,我只能这么说。可正是因为他没有爱,所以才有卜伦诺家族这个庞然巨物,你只能选择一样,你爱很多东西,它们遍布在你要走过的道路上,你就不忍心破坏它们。但你要是不爱,你不但可以破坏,还可以吞噬,你变得越来越庞大,再也不用顾忌脚底下到底有些什么。”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并不喜欢这个庞大的家族。”
庞德凝视着他,露比还是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他把自己隐藏得近乎于完美。大概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危机四伏,那些被老卜伦诺的残暴压抑着的力量,从他患病那天开始就从未停止过暗潮涌动,因此也在他去世后立刻就想将家族利益瓜分殆尽。但是庞德以一种耐人寻味的强硬姿态让所有人都开始举棋不定。他们所知道的庞德·卜伦诺只是老卜伦诺的独子,是个父亲在世时从不c-h-a手家族事务的年轻人,可是他在家族会议上站起来,目光中流露着似曾相识的残酷和冷漠,让每个人都开始在心底思索,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才是这个黑道家族继承者的真面目?
看不透一个人对露比来说确实有些意外,但这种意外还不至于让他乱了分寸。
“你不喜欢这个家族,所以要毁灭它。”
“我为什么要毁灭它?无论如何它都是我的家。”
“但是这个家对你来说像一只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把你一口吞下。”说完这句话,露比终于从庞德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动摇,那稍纵即逝的目光闪烁,如果不是紧盯着看,根本无法察觉。
这就足够了,露比说:“让我猜猜那些獠牙都有谁。”
庞德没有反对,而是以不置可否的态度默许了。
露比一个接一个地报出那些追杀沃特的杀手名字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他的记忆力和情报能力让庞德感到很吃惊,所有人的名字和相互之间的复杂关系都分毫不差。
“你把卜伦诺家族调查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这些是反对你继承家族的派系成员,数量很不少,但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真正可怕的是在背后指使和支持的人,如果任由他们聚集起来,恐怖的灾难早晚会临头。”
“你有那些幕后指使者的名单吗?”
“这本该由你自己去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