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浪花在乱石密布的河沟中激荡,使得筑桥的工事难上加难。但羽山族人空前团结,不出几天功夫,便在奔流的怒涛上架出一条路。
九年来,灵泉谷的大门第一次敞开。
安启明是打头阵过桥的人,他依照卢冬青的嘱托,将天香叶送往梧桐镇,瓷窑工头宋仁的手上,以救治被扶摇清风残害的武人。
他的到来在镇上掀起轩然大波,虽然羽山族人仍然没有找到彻底解开扶摇清风毒性的法子,但他带来的天香叶已是雪中送炭,是漫漫长夜中的一丝希望。
希望是这个世道里最为稀缺,最为奢侈的东西。
他受到了梧桐镇百姓的热烈欢迎,由他播种的希望,从小小的镇子传出去,过不了多久便会传遍江湖。
江湖中的暗潮,已悄然涌动。
冬日临近,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这一日,卢正秋起得也比平时更早,睁开眼的时候,朝阳尚未,外面还是一片雾霭。
他刚刚睁开眼,便听到窗外传来铮铮的响动,清冽的声音划过耳畔,富有节律,令人想到飞瀑流水,银花绽放。
他知道这是冬青又晨起练剑了,只有锋利的剑口划破风,才能抖出这样的响动。
他撑坐起身,透过窗棱瞧见青年的身姿,扎起马尾,浅色的衣衫整整齐齐地束在腰间,额上的系带刚刚濯洗过,白得发亮,将耳朵尖衬得微微发红。
清晨的风很凉,青年的额头上有汗珠晶莹闪烁,在幽蓝色天幕的衬托下,像是破晓前的星星。
卢冬青听见房间里的响动,转过头往窗口望去,瞧见卢正秋的身影,便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快步往回走,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
“师父,你怎么醒得这样早?”
“这些天除了吃就是睡,j-i,ng神头早就养足了,可不就醒得早一些。”他一边答道,一边翻身下床。
冬青却一个健步窜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先别起来,你应当多多卧床休息。”
卢正秋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抬起头望着他:“我的好徒弟,再卧床休息下去,我就要变成床上的蘑菇了。”
“好吧,”冬青总算放开他,手离开他的肩膀,目光仍然牢牢地黏在他的身上,“要不我扶你出去走走?”
“扶就不必了,我的手脚麻利得很,早就恢复了。”
“可是……”
“不信的话,要不要跟我过几招,看看我还能不能赢你?”
冬青的眼睛亮起来,两人已许久没有切磋武艺,方才的提议实在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但他很快摇头道:“还是算了,师父才刚刚伤愈,我自己练吧。”
卢正秋听出他话中的关切,心也跟着软下来,转而问:“你练了已有半个时辰了吧?”
“你怎么知道?”
“看你的发带浸s-hi到哪种地步,就知道额头上冒出多少汗。”
卢冬青抬起手臂,指尖在额上摸了摸:“才刚刚晾干,看来又s-hi了。”
卢正秋宽慰他道:“羽山人都知晓你的底细,你不必再遮挡额上的胎记,摘下一时半刻也无妨。”
他怔了一下,摇头道:“总归是师父送的东西,我早就戴习惯了。”
“这有什么打紧,师父再给你买新的。”卢正秋说着又上前一步,抬起双手探到他的脑后,将压在马尾辫下方的绳结解开。
卢冬青站在原地,任由师父为自己解开束发带,两人的额头几乎贴在一起,连呼吸都扑洒在对方脸颊上。
卢正秋在他身上嗅到草浆的味道,来自黎明的露水冲散了汗水之中呛鼻的部分,使他闻起来清爽而富有活力,与他朝气蓬勃的面容相得益彰。
卢正秋再一次觉得,面前的青年的确是属于早晨的,好似悬在东方天际的那一颗茧,只消落在眼里,便能带来无尽的昂扬与振奋。
没有了束带的遮挡,小小的红色印记在他的额上闪耀。卢正秋忍不住用手指抚上去。
大约是感到了痒,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眉眼舒展。残余的汗珠沾在他的睫毛上,乌黑而闪亮。
卢正秋终于将视线从他的额上移开,道:“过来歇息一会儿吧。”
他却摇头道:“不,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卢正秋有些惊讶:“你最近天天早起练剑,未免太用功了。”
他垂下头:“理应如此,倘若再遇到强敌,我绝不会再让师父深陷险境了。”
卢正秋望着他,郑重的眼神全然不像是在说笑,使得所有劝阻的话都变得苍白无力。
于是,年长者转而问道:“既然刻苦练习过,你可有什么新的领悟?”
“有的,”卢冬青跃跃欲试道,“上次师父传授的心法之中,关于气息收放的部分,我似乎更加融汇贯通了些。”
“哦?给我讲讲你是如何收放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并肩来到门外的空地,卢正秋顺势在在门边的台阶上坐下,望着自家徒弟的动作,时不时指出些建议。
剑花凛凛,凉风习习,仿佛回到了三坪村的时光。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爬上中天,卢冬青终于放下剑,打算稍作歇息,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师父还双双饿着肚子,而正午的饭食还迟迟没有人送来。
他提议道:“近日族人们忙着在甘沂河上修桥,怕是顾不上我们了,不如今日我来烧饭。”说着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