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心的确是温热的,令他冷峭坚固的心融化成软弱的一滩。
冬青贴在他耳畔问:“师父,没人比我更清楚你的病情,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他皱起眉头,几度想要开口,可涩意却翻滚着涌上喉咙,堵住他的嘴。
一如凛冬无晴,落雪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卢正秋的耳畔传来一声轻叹,紧跟着是温柔的呢喃:“师父,你若不愿讲就算了,我又不是来讨学问的。你若是相信我,就别再推脱,由着我照顾。”
青年一边说,一边用空闲的手臂扳过怀中人的肩膀,靠向自己。
那肩膀起先紧绷着,踌躇了漫长的时间,终于卸去力气,顺从地靠在他的身上,左边挨着心口的肩窝处。
那一靠是极其轻缓谨慎的,却像是千钧的重量砸在他的心头,将他仅存的意志力彻底击挎。
倘若连触碰心爱之人也是亵渎神明的罪孽,那便由着它去吧。
悠悠亘古,万千神明,也比不上他独一无二的师父。
他空闲的手臂环过师父的腰,用力收紧,手心贴着对方的衣衫,指尖深嵌,像是要将整个人揉进自己的骨r_ou_之中。
这只手一旦握紧,便再难松开了。
不论何人前来抢夺,魔教也好,神明也罢,他绝不会放手。不论前尘如何,现在这人是他的师父,他的同道,这人的未来是属于他的。
这些念头接连涌上脑海,令他的手心愈发燥热。
他终于倾过身去,贴近对方的脸颊。
第106章 并蒂莲生(十)
卢正秋被冬青的衣衫胡乱罩住,青色的布料上很快盖了一层薄雪,往日里高挑的肩背变得蓬松而凌乱,使他看上去比平日柔软得多,甚至显出几分脆弱。
他的鬓发被布料盖着,脸罩在斗篷的y-in影里,模糊了大半,只露出鼻尖和嘴唇,鼻尖因为寒冷而泛红,嘴唇微微张着,呼出丝丝缕缕的白汽。
冬青凝着他,视线被白雾遮住,映在眼中的脸庞似有些飘渺,若即若离。
他突然偏过头,迫不及待地将迷雾拨开,将嘴唇贴上去。
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他们都在雨中的深巷里,假扮成其他人。他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终于触碰到那双魂牵梦绕的唇瓣,却半刻也不敢停留,蜻蜓点水般地掠过,便匆匆逃离。
这一次,这人缱绻在他的怀抱里,斜倚着他的肩膀,将全身的重量托付于他,他终于不用再急,不用再逃。
他探出舌尖,在对方的唇上舔舐,他的心中没有太多复杂的念头,只是想要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抚慰这双苍白而疲惫的唇,带走深藏在其中的、深沉而隐忍的痛苦。
“师父,有没有暖和些?”
怀中人沉默着,双目低垂,似乎已被倦意拖入沉眠,在听见他的声音后,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将一粒冰晶从发梢震落,滴在脸颊上。
雪夜的天空并非彻黑,而是隐隐泛着深红,红色的微光仿佛一盏悬在天地尽头的灯烛,为大地铺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将融未融的水珠挂在师父的脸上,也被那光晕沾染着,晶莹而瑰丽,令他没来由地想到昔日里以花瓣为形的糖果。
他忍不住再一次倾身吻上去,将嘴唇贴上师父轮廓分明的颧骨,用舌尖将那一枚冰晶从脸颊上拭去,衔入口中,仿佛在品尝一块真正的糖果。
卢正秋在他的臂弯里微微挣动,脸颊上泛起一丝掩不住的潮红。
那一刻冬青几乎确信,他的师父也在渴求着他,干燥的嘴唇被他的吻浸润,晶莹的水光令他没来由地感到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在某个火光跳跃的深夜里,这人仿佛曾与他额头相抵,薄汗交融,身体不安分地雀跃着,用生动而真切的爱意将他包裹。
吉光片羽转瞬即逝,他忆不起前因后果,只是焦灼之中将手臂圈得更紧。
他的唇上还残留着冰晶的味道。
明明是糖果似的冰晶,沾在舌尖上,味道竟有些发苦。
天黑之前,姒玉桐终于在山涧里找到一处石洞。
说是石洞,不过是几块岩石互相抵靠,撑出的一片窝棚。洞中虽无积雪,但潮气四溢,y-in冷异常,加上霜雪天里干柴难寻,就连生火都成了艰难的活计。姒玉桐浪费了三只火折,才终于点起一捧篝火。
不过,常年与乞丐混迹的经历使她并不畏惧恶劣天气,她在s-hi冷的石头上席地而坐,将双手举到火旁,翻转取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色。
卢正秋的脸色也好转了一些,他用冬青的衣服将自己裹成一条翠色的毛虫,只露出脑袋,倚倚在石壁,半睡半醒。
狄冬青从风雪中归来,手里提着一支竹筒,竹筒中装着干净的新雪,是他从树林中采来的,他把竹筒悬在篝火附近,用温度将雪水烤化,烤热,而后在师父面前半蹲下身,取出行囊中的丹药。
他捏着卢正秋的下颚,使后者张开口,吞下丹药,而后将竹筒抵在唇边,小心翼翼地送水进去。确认对方翻滚喉咙,将药服下,才长吁了一声,退到篝火边休息。
姒玉桐问道:“正秋师父情形怎样?”
狄冬青道:“暂且无事了,只是丹药也快耗尽了……”
丹药是他离开羽山前用天香草熬制成的,便于携带,为的就是一路上应付险情,然而这一路险象环生,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余药的数量已岌岌可危。
姒玉桐见他皱起眉头,便宽慰他道:“等到了江渝,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