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萧无尘利用的地方,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在萧无尘的身边,如此他们二人或许还能有将来,这样的话……就算是利用,那又如何呢?即便是听到了沈氏宫人的这番话,即便是猜到了这件事有六分是真的可能,萧君烨亦会为了萧无尘愿意再次利用他而心生欢喜。
可是另一方面,萧君烨在欢喜之余,心头却又忍不住的苦涩。或许是他之前的那番作为太过过分,他的无尘当真是恼极。若是寻常生恼,或许他放低姿态哄上一哄,倒也就罢了,二人就能和好如初;可是想想他之前的作为,再想想如今被关起来的滋味究竟如何,萧君烨就觉他的无尘,定然是恨透了他的。
既是恨透了他,那么,萧无尘对他除了利用,还有甚么?可惜的是,就算萧无尘对他只剩下了利用,萧君烨亦是心甘情愿的接受萧无尘的利用。
哪怕有了沈氏的这番挑拨的话。
可惜就可惜的是,断了一条腿的沈氏自以为聪明,她进不得天牢,不能亲眼见到萧君烨,亲口对他说那番挑拨的话,但却能在天牢之外,隔着一堵墙将那些挑拨的话,对着墙内的人统统喊出去。于见不到萧无尘的沈氏而言,只要能挑拨的了二人关系,让萧君烨心中升起那么一丝的芥蒂,将来有一丝可能会再次背叛萧无尘,将萧无尘变成可怜兮兮的阶下囚,就是她如今最大的渴望了。
偏偏事与愿违,一直见不到萧无尘的沈氏,今日却偏偏见到了萧无尘,还从萧无尘口中得知了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并且在萧无尘的故意设计下,沦为低贱的戏子的消息。
沈氏原本就因失去了两个孩子,自己断了一条腿的事情而有些焦躁疯魔,现下听到萧无尘的这番她的儿子的下落,心中的怒火更是半分都隐忍不下去,当场就口不择言,将她和萧无坛找到的萧无尘“最大的秘密”,尖声抖露出来,并出言辱骂萧无尘。
“……呵,就算是我儿当真做了戏子,也要比你这个以色事他人,仅仅凭着美色雌伏在他人之下,得到这个大兴朝的人要好得多”
“像你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雌伏他人身下,就该一辈子断子绝孙!”
萧君烨根本听不到萧无尘说话的声音,他只能听到沈氏疯子一般尖锐的叫骂声。
他蓦地攥紧了双手,看着天牢的一根根竖起的铁栏杆,自进入天牢之日起,他头一次升起了要冲破这些铁栏杆,跑去外面的想法。
他想要冲出去,却不是要逃跑,而是想要冲出去,好好听一听接下来萧无尘的回答,看一看萧无尘的脸色——然后在知道了萧无尘的反应之后,再杀了沈氏。
他如今只恨自己当初竟没有直接杀了沈氏。
然而萧君烨现下却甚么都不能做,只能竖起耳朵,努力听着墙外的动静。
沈氏声音尖利,萧无尘的声音却是温和,因此一墙之隔,萧无尘只能听到沈氏的声音,而半分萧无尘的声音都听不到。
听不到的啊。
萧君烨面无表情的站在天牢里头,看着那一堵连接外头的墙,双眸幽深。
他的确是听不到萧无尘的回答的。
可是,萧君烨显然没有想到,沈氏竟会气得发疯,重复了萧无尘的话。
“‘断子绝孙么?也无甚不好。’”沈氏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的看向萧无尘,“哀家还只道是你以色侍人,勾引了萧君烨来为你卖命,让他为你神魂颠倒,明明大权在握,竟然转眼就能把大权全部都交还给你,还乖乖的跑来坐牢。可是现下看来,你这个故意勾引人的贱种,竟然也被他勾引了,竟是连子嗣传承都不肯要了!你就不怕列祖列宗知道了,干脆爬上来直接拉你下地狱吗?”
沈氏的尖叫声一出,天牢里静静立着的萧君烨就是一怔,随即,他紧紧攥着的双手,开始缓缓松开。
萧无尘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被放在地上的肩舆上的沈氏,轻笑道:“子嗣传承么?那你可知,你之前的十代的祖宗是谁?二十代的祖宗是谁?头一个祖宗又是谁?”
沈氏一怔。
萧无尘幽幽道:“朕连朕的头一个祖宗是谁都不知,朕的列祖列宗也不知。朕既不知晓他们,那么,若朕当真有了子嗣,朕之后的第十几代二十几代子孙,想来也是不知道朕的。”顿了顿,他又道,“或者大兴在数代之后忽然亡国的话,那么,萧家子孙怕是还要为了避难,改名换姓,顺便把祖宗也换了,到时候,三代之后,就更加没有人为朕为先头的那些列祖列宗或祭祀或延续香火了。既是如此,朕有无子嗣,有无传承,又有甚么重要的?”
萧无尘的一番话,乃是他自幼就奇怪的事情。只是他幼时这番话是不能说出口的,一旦说出口,就会遭到身边宫人的跪地请罪,如此,萧无尘也就只好憋着,然后憋着憋着,就一直憋到了今日,他自己当家做主,坐了皇帝。
只是没想到,他的这番话,却是说给了一个疯子听。
疯子又如何听得懂这里头的意思呢?
沈氏果然尖声道:“哀家才不管你那些道理!哀家只知道,你堂堂萧家子孙,被先帝选中的继承人,竟然想要断绝了萧家传承!真真是可笑、可恨!先帝糊涂,竟然选了你做皇帝,放弃了我儿,真真是糊涂,糊涂!”
萧无尘不语。
那沈氏还在不停的叫骂。
萧无尘听了一会儿,觉得这沈氏当真是疯了,既是疯了,那么,他也就懒得再搭理她,只等着将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