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批判太子因遵守皇后懿旨守孝,而不服从古礼留下的守孝规矩,承光帝虽心疼太子,但也不好明着说是甚么——毕竟,孝道和规矩,本就是皇室一点一点强加给百姓的东西,若是皇室都明着不遵守,那么百姓也不肯遵守,从而年轻人不肯奉养父母,不肯为了将来做长辈时的风光,而隐忍数年的话,那么国家岂非又要大乱?
因此承光帝只得一言不发,打算等到众人争吵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以皇后最后的遗言作为理由,将事情强行压下去。
只是承光帝显然没有料到的是,今日肯出面支持太子的人,竟是比他想象中要多。甚至一向在朝堂上不肯多言的堂弟昭王,竟也直接开口,光明正大的开始支持太子。
承光帝对着这个堂弟的态度本就复杂,愧疚中夹杂着欣赏——然而无论他心中如何愧疚和欣赏,大兴朝的封地就那么多,他却是不能再让昭王去封地上去,而昭王封地的税收,也只能交归国库。
只是,昭王从前从不参与这些事情,怎的今日竟突然开始支持无尘了?
承光帝心中还未猜测出萧君烨今日这番行为的目的,就有洛阳城的府尹急急来报——
“禀圣上,今日一早,府衙外就有十数名老者鸣冤击鼓,后这些老者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将近百名老者,辛苦从家中赶来,共同为一人鸣冤,祈求圣上和众位大人能放过那人。”
承光帝心头一挑,看了一眼昭王萧君烨,忽而明白了甚么,笑道:“哦?那些百姓,究竟是为何人鸣冤?”
府尹再拜:“这些百姓,竟都是为太子鸣冤。言道皇后慈母之心,因太子身子病弱,而为太子的健康长远打算,着实是世间慈母。太子至孝,宁可违背君子守孝之道,也要遵守母亲留下的遗言,不是至孝,又是如何?敢问这天下君子,有那一个敢为了父母遗言,愿意违背自古留下来的守孝之道?”
府尹说罢,就见有人讽刺道:“正是如此。说来,诸位刚刚讽刺太子之人,敢问若是诸位的父母离世前,要求诸位不以寻常守孝之礼守孝,诸位究竟能不能为了至孝二字,违背寻常守礼之道,而遵从父母遗命?若是不能,何人敢说自己至孝,遵从父母一切所求?”
不少人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却也不曾多说些什么。
府尹说罢,又叹道:“那些百姓年纪都很大了,臣问他们如何这般关心国事,那些人只痛哭不语。臣再三追问,才有识得那些老者的百姓道,那些老者看着平和安详,其实都是苦命人,他们的儿女孙辈之中,就有和太子一样,身子孱弱之人。
那些老者亦言道,他们会为太子求情,也只是因着感慨皇后娘娘的一片爱子心肠,感同身受,如此才会千里迢迢,赶来击鼓鸣冤,同时还一起跪在了府衙外,道是圣上一日不承认太子是因至孝才会不守寻常守孝之礼,他们就一日不肯起来。而洛阳城百姓素来心善,见那些老者如此,不少百姓亦和那些老者一同跪在府衙外,恳请圣上原谅太子。
臣与他们周旋半日,苦劝不得,最后见跪着的人越来越多,那些老者年岁大了,本就不好不吃不喝的在烈日下久跪,如此才只得来求问陛下,此事当如何处置。”
承光帝听罢,脸上的笑容登时露了出来。
他不管这件事是谁的手段,不过,只要结果对太子好了,他身为太子的父皇,自然是只有高兴的。
“如此,此事……”承光帝正要开口,就见贴身内侍出去一趟,尔后急匆匆赶了回来。
“陛下,太子高烧不退,怕是已经烧了半宿加一个上午了!”
“甚么?”承光帝身子微微摇晃,立时跪坐的姿势都保持不住,扶着内侍起身,立刻就赶往东宫。
萧君烨跪坐一旁发了会呆,随即起身,跟在圣上身后,亦往东宫奔去。
第15章 无尘
太子重病,高烧不退的消息,很快在宫里宫外不胫而走。
东宫早早就忙成一团,乱到算不上乱,毕竟有阮公公坐镇东宫,众人虽然忙碌,但也颇有秩序。
只是单单有秩序又有何用?阮公公看着床上一直高烧不退的萧无尘,只恨为何不想着让人值夜时,就跪坐在床榻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子呢?
阿药、阿哑等人更是把萧无尘的贴身活计都揽了过来,绝不肯给旁人可趁之机。
而太医院今日留守的太医早就被阿壮全都请了来,就是宫外的太医,他也吩咐了人特特去请。
只是这些太医来了是来了,诊断也是当真诊断了,但是,他们能做得,也仅限于此。
“阮公公也是知道的,太子身子向来不如常人。若是寻常人病了,我等尚且敢冒险开些凶性大些的药物,让病人早早退烧。可是太子身子是打娘胎里来就不如旁人的,我等又如何敢那些虎狼之药?做不过是用些温和的药物,等着太子的高热渐渐退下……”
那太医正说着,承光帝就从外头大步走进来。
众人跪地请安不提。
承光帝直接往内室走去,见得萧无尘俊颜通红,眉心皱起,口中还不时说着甚么的模样,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张太医,”承光帝声音明明不高,但是语气里的怒气却是怎么压都压不住,“朕只问你,太子究竟是得了甚么病?要吃何种药才能清醒?何时才能清醒?”
张太医带着一众太医再次跪下,额头上冒着冷汗,道:“回禀陛下,若是论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