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逐月的颈子,逐月侧过脑袋,在他身上蹭几下。常臻抓住马嚼子,撩起下袍,抬脚踩上马镫,轻轻巧巧一用力,端端坐上马背。一手拉马缰,另一手牵过另外一匹,轻轻一夹马腹,低声一喝。
逐月小步往前踱,另一匹眨眨黑油发亮的眼睛,转过身来,跟在逐月后头。这么一转才看见,它腹部的深色毛皮上,有一小片浅褐色斑纹,倒是便于区分。
虽不是清明时节,却也细雨纷纷,一路上没遇到几个行人。偶有人经过,也淋湿了衣襟鞋袜,匆匆赶路,如欲断魂。
马儿打着嚏,徐徐前行,马蹄踩在路边积水里,“啪嗒啪嗒”响,在空旷旷的巷陌间回荡。马背上的人也不慌不忙,心中欣喜。想象着林烨站在峻山幽谷间,瞪大眼睛赞叹欣赏的模样,不由自主扬了唇角。
前面不远,转个弯就是林家。
拐角处突然冒出个脑袋来,看见马上人,咧嘴一笑。朱唇贝齿,白衣轻履,手里撑把绘着丹青的油纸伞。湿了肩头发梢,鞋子也浸湿变色,却分毫不显狼狈,倒像是濛濛细雨中,一副清幽淡静的水乡画卷。
常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打量他两下,瞥见他湿哒哒的丝履,笑道:“怎么不在屋里等?瞧瞧,都湿透了,仔细着凉。”
林烨把伞举高些,遮住两人,乐呵呵道:“盼星星盼月亮才把你给盼来,眼瞅着都正午了,我还当你中途反悔,嫌我麻烦,撇下我自己跑了。”忽然看见常臻身后有花斑的马儿,更是来了精神,连伞都不要了,扔给常臻,踩着水奔过去,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可那马儿偏生别过了头不理睬,虽没扬起蹄子踹他,却是满脸不屑。
常臻笑道:“老早就答应的事,怎会撇下你?成日就知道瞎胡说。”把马缰塞进他手里,做起示范:“看好了,你要注视它,安抚它,它才会信赖你,视你为主。”
林烨认真又新奇得记牢了,照样子抚摸它湿漉漉的皮毛,凝视它的眼睛,低声说几句话,那马儿果然有了反应,虽仍不甚信任,却不再不理不睬。
他甚悦,眼睛里闪光:“它叫什么?”
常臻把他拉近些,撑伞遮住:“先前的名字不作数。既是归了你,自己取一个罢。”
林烨抿唇望天:“嗯……既然你的叫逐月,那我的就叫……”抚掌一笑:“有了,就叫乗风。”
常臻含笑点头:“乗风逐月,好一对神驹。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二人把马拴在马石上,说笑着回府。
下人们打点好了小少爷的行捞空旷处。
常臻看见地中间大大小小三四个木箱,一把拉住林烨:“你过来。”
“嗯?”
常臻随手掀开两个盖子,箱子里满满当当,文房四宝,书籍竹简,药箱配饰,长袍短褂,夏衣冬袄,竟还塞进了一个精巧的金铜暖手炉。
眉一挑:“你这是要迁居,还是要远行?”
林烨不解:“嗯?远行啊……”
常臻无奈,推他一把:“去,笔墨纸砚佩环玉冠全放下,书少带,衣服精简精简。手炉也别带,又不是寒冬腊月……”
林烨撇嘴:“那还怎么过日子?”
常臻扶额:“我能过,你便也能过。出门在外用不上那么些东西,讨价还价没用。”
林烨一向听他话,脸上不乐意,脚底下一个劲磨蹭,却还是叫小棠来帮忙,自己挑了几本书出来,抱着余下的往书房去。
“等等。”常臻又喊住他。
林烨翻个白眼:“陈大侠还有何吩咐?”
常臻把夹着的纸包放在他手中那摞书上:“去换上,长衫骑马不便,容易摔跟头。”
林烨看看他,又看看纸包,嘻嘻一笑,走了。
待再出来,从头到脚,已经换了身行头。
跟常臻一样的劲装麂皮靴,斗篷风帽却是深绯色。
肥瘦长短俱合身,如量身定做的一般,腰带收紧,别着骨扇,勾勒出纤细肩背与细瘦腰身,深红斗篷衬着白净的脸,说不出的清秀。常臻上上下下端详,心里头被猫挠似得发痒。
林烨抬抬胳膊:“为何我的斗篷不是黑的?”
常臻伸手给他系带子,笑盈盈道:“怕你走丢,红色打眼。若是真不见了人,老程恐怕要抄起扫帚,打得我屁股开花,十天半月下不得床。”
林烨鼻子里“嗤”一声:“我又不是孩子了。”
常臻揉揉他的头,心里暗笑。还说不是孩子?我看你就永远长不大。
忽然想起没见着白麟,纳闷儿道:“白麟去了何处?”
林烨表情僵住,这两天下来,最不敢见,也不愿见的,就是他。依旧采取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原则,能躲就躲。装作满不在乎,实则口是心非,时不时发起呆来,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
小棠插嘴:“白公子早晨急急忙忙出去了,没说去向,只说尽量赶在午后回来。”
常臻有点失望,虽说路途并不算遥远,但毕竟一个多月见不着,临行前,还想道个别。
“小棠,替我知会他一声。行程不得耽误,候不了多时。”想起忙了一早上,连口水也没顾上喝,抓起茶壶就倒,也不管茶是冷的热的,新的陈的,能解渴就行。
小棠答应了,蹲在地上,和小桃搭手,快手快脚将必要衣衫用品压扁按实,统统装进一个箱子,又检查一遍,准备关盖。
林烨递来个她没见过的木盒,说无论如何要塞进去。
她照办了,料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