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场电影、逛了一次公园,以解相思。
王小姐是一位标准的圆脸美人,如今站在众家夫人小姐之间算不得顶出众,可若论眼如水杏、面若银盆,在场却没有人比得过她。王小姐也晓得自己这个优点,故而从体态到为人,处处的向薛宝钗靠拢,唯恐别人对自己这份雍容气度视而不见,见而不誉。既做了薛宝钗,她便要往那最入世、最开明的地方去了,所以加入了大学里的进步社团,整日地大搞进步运动,大谈进步思想,自然是首当其冲地结识了司文勉。
王小姐的到来救活了行将气死的司太太,所以司太太便不去管自己那不能成器、只能成气的儿子了。司文勉一蹦一跳地离开了要他成器的母亲和要他赞美的王小姐,欢欣之情不亚于吃到一只双黄蛋,快活之处不逊于犯人蒙赦。
这份愉悦没有延续到进门,司文勉在门边又被其大哥叫住了。司德勖让弟弟与自己并排站好迎宾,随即压低声音说道:“爸爸刚才在找你,你要仔细!乖乖站在这里不要再乱跑,也不要出声,不要乱摸乱动。”
司文勉觉得自家大哥神经过敏的毛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便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司德勖状似十分的拘谨,摸其后背说不定还有一身汗。司文勉依言行事,没到半分钟,司德勖自己凑过来小声问:“你的寿礼呢?准备了没有?”
司文勉翻了一个无疆的白眼,仿佛要以之为父亲贺万寿。之后他在身上摸了一阵,最终摸出了一支手掌长短的金笔。
司德勖立即大摇其头,盯着那支金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家子气!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家人不要你送金山银山,可你这个东西……”他素来与人为善,所以没有骂人的词汇的储备,非借用司太太的名言不足以表达出自己的痛心疾首:“——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他的疾呼引来了前方司远阳的回望,便悄然噤声。待司远阳转过头后他扭头盯了弟弟道:“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呢,现在怎么办,再去买是来不及的了!”
司文勉眼见着要接连气死母亲与兄长,而今又不为父亲备寿礼,自觉是个十足不孝不悌的混球,大感愧怍,十分自觉地将那金笔纳回口袋。他原本自认为这支金笔来得是万分的不易,乃是辗转经历了牌桌、电影院和公园后节省出的产物,是百炼剩下的精钢。不过其父需要的是生辰纲而非生辰钢,到家后他便发现今天的场面似乎是异常的盛大,自己这个产物的确稀罕,正是小人国的舶来品。
他拉了司德勖的衣袖扯动了数下,挤眉弄眼地问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
司德勖环视四周,凑到了弟弟的耳边:“等一会儿人多,要送寿礼的时候,你注意着跟我一起站起来,就当寿礼是我们两个合送的,知道了吗?”
司文勉因为解决了这个寿礼的问题,恢复了部分的孝悌,便一身轻松地入了席,毫无挂碍地吃了一顿,将其大哥留在外面招呼。司公馆今天被辟为数个区域,前厅是宴,后厅是戏,偏厅则是舞会,所以人来人往,穿梭不停,被无数彩灯点缀成了一座豪华游乐场。
司文勉与司太太一处坐了,正在吃一片西瓜。旁人远远一瞧,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情景,而实际是司太太正在对儿子进行严密的盘问,其严其密,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其中。
此时司文勉吐出口中最后一粒籽儿:“哎呀,都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才见过几次面?!”
司太太不以为然,将儿子的反问听作了直陈:“你们现在不是流行闪电恋爱吗,几次面很可以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司文勉本来已经吃了数块西瓜,很感到一种汤水晃荡的饱,但因为脱身无法,只得继续送了一片入口,以消磨光阴顺便及早尿遁。他将那西瓜片儿叼在了口中,摇头晃脑地用了惯用的语气说道:“就是前天嘛。”
司太太闻言只当儿子在糊弄自己,见了他的样子则觉得对方又在作怪,便很恼火地在司文勉的背上一拍:“你给我好好说话,不要鬼头鬼脑!”
司文勉当即拿出了西瓜,认为母亲的麻烦与王小姐乃是双生姐妹,不但异曲同工,更胜在各有特长,便很不满地一皱鼻子嘀咕:“就是前天嘛,我本来就在好好说呀,到底是嫌长还是嫌短?”
司太太听后,便觉得这个闪电闪得很可以了,发型也随主人大点其头:“嗯,你应该多和人家接触接触,她很识大体。”接着她对儿子指挥道:“别吃啦,今天是你把人家请来的,人家现在去跳舞了,你为什么不去陪陪人家?”
司文勉被母亲派给了人家,“人家小姐”早先受了冷落,所以就去和一位参谋长的公子跳舞,故意地不来理睬他。司文勉便站在场边,双手握在身前,放出目光去长久地接触她,眼中大闪痴情的光亮热度,简直要将在场女宾集体耀花眼睛,炀成一条河流。
王小姐被这条河流冲到了司文勉手里,认为自己成了全场女人的焦点,只能强将羞涩装作落落大方,得意充作满不在乎,体温已达燃点。司文勉架着她转了数圈、被踩了数脚之后,发现了对方这个烧得火烫的状况。王小姐觉得自己不能再硬如坚冰,也要滴滴嗒嗒地化了,眼神飘忽地望了男伴低声说道:“你、慢一点,我跟不上。”
司文勉此时低头一瞧,正从侧面看到了对方那一支雪白的颈项,蓦地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