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渔看了一眼窗外的卫终。
卫终都在天授帝眼皮子底下,干不了坏事,天授帝双眼一眯:“卫易?”
卫易是嵠丘行宫的内侍大总管,卫终的义父。
“段千术并不肯说,但夜行卫查到,那小宫女是卫易特意调到温嫔身边的,说明卫易是知道两人兄妹关系的。”牟渔道。
否则为什么行宫比那小姑娘聪明灵慧的若干,为什么特地把那小宫女从绣房里调来伺候温嫔?再推下去,就是内侍总管和守军统领有私交了,更犯忌讳!
天授帝这回气到冷笑:“好好……上次温嫔的事,朕顾念多年情分,对卫易只是小惩大诫,却不想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些个小人物,险些害了朕的九郎,欲断我大幸国运。”他又笑了两声,冷得瘆人,“这事交给卫终办,今天就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不然,叫卫终永远别回来了。”
牟渔点头,亲自去找了卫终说话,卫终听了两句就面无人色,匆匆对天授帝磕三个头,额头都流血了,擦都不敢擦,飞快走了。
这可真是要人命呢。
卫终哭都哭不出来了。
牟渔回来,见天授帝揉太阳穴,有些担忧他的身体。
天授帝忍过去一阵头晕,才问:“三郎回来了?”
牟渔点头。
天授帝叹口气:“把三郎叫进来。”牟渔刚转身,又被皇帝拦住了,“等一下……还是别去了,你替朕问问他有没有见到九郎,都说了什么,然后让他回去呆着。”
皇帝不敢叫三郎单独面见,他现在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关注着,大家都想知道继承者是谁。他之前晕倒,随手指了临江王,本想呵斥的,结果一晕倒,被有心人解读成了属意他继位。
皇帝一身冷汗,幸好自己醒了,不然麻烦大了。
这是死都不让他瞑目的节奏啊。
牟渔问了话回来,又原样复述给皇帝听。
天授帝自言自语:“‘我只做雁奴’……九郎真这么说?”不会是三郎再次利用他吧?
牟渔道:“这事做不得假。”
沐慈距离这里并不远,撒谎很容易穿帮。
“知道了。”天授帝又叹气。
自由的大雁……
天授帝尝到了被真正拒绝的滋味。他捧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可是他的小九郎却不屑一顾。他的心猝然一痛,捂着胸口。
——那我还能给你什么?
——你能被什么打动呢?儿子……
——难道真的,真的,不能原谅我,不能爱我了吗?
天授帝脸色青白,太难看了,牟渔很担心,要传太医。
天授帝摆手:“不用了,父皇的身体自己知道,没用的。”
牟渔想起来,道:“崔院使也来了,不如让他看看。”因老人家的车走得慢,比洛阳王慢一步回京。
“哦?叫他进来!”天授帝吩咐。
崔院使也是太医,被喊了来,看天授帝枯槁如鬼,脸色异样潮红,精神极度亢奋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妙,想给皇帝把把脉。
天授帝拂袖推拒了,也没为难崔忠年,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垂暮老态,长吁口气:“有三十年了,没想到你会活这么久。”
“陛下仁厚……”崔忠年直接伏跪在地,五体投地,动作倒还敏捷。呜呜呜……我就知道皇帝没忘记以前的事。
第179章 名不正,言不顺
天授帝没那力气计较陈年旧事,问了崔院使几句,得知“我只想做雁奴”的确是九郎让三郎转告的,心里更是闷着一股气,吐不出也咽不下,问:“九郎的伤怎么样了?”
“殿下伤处颇多,腕部划伤致使失血,伤了元气。腹部虽未致外伤,但内腑受创有淤血,又在马背颠簸百里,劳累加上颠伤,如今四肢沉困不收,不能挪动,伴有恶寒发热……”被牟渔狂使了个眼色,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天授帝锤了两下自己的胸口,无法克制地开始抖手,连身体都在轻轻战栗。
牟渔担忧上前给他顺气。
天授帝推开:“无妨,”问崔院使,“九郎的身体底子,现在到底怎样,你对朕说实话。”
“殿下身弱气虚,血亏脉瘀,肺腑俱损,心肾不交,脾胃失和,阳气……”
天授帝怒声打断:“就没一句好听的?”
崔院使只道:“只能说,比之从前好了许多,若继续安养,性命暂时是无碍的。”
崔院使说得是事实,沐慈不仅是表面的伤,五脏六腑都有暗伤,已经落下病根。且沐慈这种还不能随便用药,身体是扛不住药性的。好在沐慈能坚持每日锻炼,恢复了一部分身体机能,人也年纪小,可以细心调理,能慢慢好转。
天授帝气闷:“依你看,九郎以后能调理的好?”
“能,但必须心平气静,勿大喜大怒,不劳累忧思,可活长久。”
“……多久?”
“五……十年?”
“五十年?”天授帝利眼一瞪,“你是不是在哄朕?”
崔忠年:“……”好吧,他刚刚是被惊吓,大喘气了。
以崔忠年的经验判断,沐慈这种症状若无奇迹,能活个五年到十年就蛮好了。
不过陛下,您老人家心里其实也清楚吧。
您自己造孽,毁掉了一个钟灵毓秀的孩子,能怪谁?
天授帝懂,可他没地儿后悔啊。他深呼吸几次才平复翻涌的心潮,把抖着的手藏起来说:“朕属意九郎继位……”
崔院使只打算明哲保身的,对皇帝选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