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万事将成的时候,会忽然冒出这样的变故。
游弋回头看了一眼楚清秋,这位姑娘面上多余的情愫已然收回,只剩一片洁净的冷。她似乎更加讶异于游弋的所为,轻声说:“我们认识。”
被认出来了。
即便已有了心理准备,游弋还是背脊发凉。
他老想帮这些姑娘们一把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抵是认为女主与反派一般都是男主的受害者吧?可既然已经出了手也就没有了再跑路的理由,他只是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便笑盈盈地望向正前,游君临的位置。
四目相对。
除却爱人与友人,能精准辨认伪装的,还会有宿敌。
游君临只需一眼便认出了游弋是谁。
“游弋……”他原本毫无光亮的眼神忽然转变,“证道,只需要——”
魔修此刻已褪下伪装,两人一身紫衣,银发披散。见两人之间有些矛盾,均是流露出几分好奇,但游君临此言一出,反驳得也格外迅速。
左侧那人说的仔细:“他是天生魔物,跳脱在魔道的凡境之外,你若想入魔,绝不可此时向他出手。”他并不知晓游弋本体为何物,但总归有些许感应。侧首恰好瞧见游弋毫不意外地神情,以及对其身后那位女剑修的维护——
那位祭品,估摸着是用不上了。
游君临也想到了什么,伸手往怀中一掏,一缕赤红色的火焰光彩淡淡,被他轻易攥在手中。属于钟媛媛的气息自其间飘来,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味——那少女本就是天地间一道新生的灵火。
望着那双逐渐赤红的眼,游弋几乎是一瞬间反应过来:“游君临!你狼心狗肺!”
作为一个天生的魔鬼,游弋本没有资格用这样一个词去指责他人。但这一刻,资格这个词完完全全与游君临无缘了。
即便是个标准反派,游弋也从来不会动伤害爱人的念头。但此时此刻,早已接受了钟媛媛感情的游君临在对方不顾一切的援救之后,竟还想让对方付出更多。
灵火是难以熄灭,但证道这种手法,必然是会完完全全打破祭品的神魄的。
游君临要真的动手,游弋拦不住,钟媛媛自然也就活不了。
游弋有些不忍想象那梳着两只小辫子蹦蹦哒哒的小姑娘此时若有神智,该会伤心成什么模样。
游君临被他的言语一激,反而清醒了几分。他缓缓地看向空茫的四周,嘴唇动了一下,却再没有说出话来。透过游弋那一身烈火烧燎着一般的长衣,他对上了楚清秋平静无波的冰冷双眼。
一如当年初识一般,与媛媛分毫不相近的气质,让他忍不住接近。
稳了稳心神,游君临收起灵火低声对身侧杵着的两位魔修一拱手:“请带我去寻新的祭品。”
游弋看见了那两人眼底的不耐与讥诮,轻轻弯了下嘴角。两方既然都是魔修,也没用闹得太难看的道理,银发人与游弋简单客套了两句,领着游君临转瞬离开了此处。
噌——一声剑鸣,转过身的游弋正巧看见失去束缚的楚清秋单手捏着剑柄,将川寒剑提了出来。
“有什么打算?”游弋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笑颜,却悄摸摸后退了一步。
楚清秋目光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半晌引剑归鞘,“看来我与世间情爱无缘——剑道无尽头,那便去求道吧。”
言语淡淡,却未有颓废之意,带了几分潇洒超脱。游弋放下心来,思索半晌补了一句,“话也不必说的太满,随缘便是。”
“嗯。”几乎是瞬间理好仪容的楚清秋垂下眸子,半晌竟露出一份极轻的笑意,“随缘罢。”那一笑比先前与游君临谈笑时的纯粹太多,也温暖太多,游弋不免被惊艳了一瞬,心道冬去春来也不过如此。
下一瞬,天地震动。游弋抬头看了看裂纹爬行的洞顶,哎呀了一声:“该走了,楚姑娘再会。”他怕楚清秋一根筋,等这温馨氛围一散便要追遍千山万水捉了他这天生魔物,脚下不由趁机滑溜。谁知身后竟传来少女淡淡地声音:“我欠你一命,保密不算还。”
回首中,漫天巨石砸落而下,透过石影间隙,游弋看见一张冰凉宁静的面孔。
……
…………
游弋回到鬼谷之时,公孙尊者不负众望,率领谷中弟子一举拿下了地晦宫本部。第六重天的魔道势力因为此番混战重新洗牌,除却杂兵二三,正式由鬼谷实现归一。
各正道门派也损伤破重——最惨的便是策划了这场大戏的合欢雪域两宗。弟子死伤众多,领队长老重伤难治,本以为到手的天道之子连半根毛都没能留下。他们本想找地晦宫算账,却见东方密林之后鬼谷的风光,当下不敢再做动弹。为了宗门延续的大事,两宗宗主私议过后,终敲定了某项决议。
同样风光的是扶摇宗,试境之后隐隐有成正派之首的气势。他们比起鬼谷更为幸运——鬼谷为了与扶摇宗的私下联合,不得不花大力气制定谷规,磨去外宗俘虏的戾气,低调做人,以免正派联名以怼。
两方的洽谈游弋并未参与,他最近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大师兄不回消息了!
游弋忍不住以小人之心揣摩了一下,大师兄该不会是打算利用完他就跑?不像啊,他男人那么正派,那么耿直,这种念头加于其身都像是侮辱。
这种不安在十日后化为实质。
“……再说一遍?”游弋眯了眯眼,眸中的冷意如暗器激-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