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悦涵今日特地换下了长裙,一身踢馆时用的利落装束。她礼貌地冲院子主人颔首,“季爷爷。”
又转过身来冲游弋笑,一副全然无视了青年身后的季仲卿的模样:“你那日一招便击败了我,不记得也是自然。”
剑光夜影,风哮雷鸣……魔物的记忆一时间苏醒过来。他记得自己赶往锁仙阵的那日,半途一位蒙面女子执剑半路拦截,为了不耽搁时间,他激发了季仲卿留下的一道剑符,借机避开远遁。
——莫非?
宫悦涵见游弋的面色透出几分狐疑,心知对方还是有些印象的。她温温和和地一笑,眼尾含娇带媚,忽然一手拔剑而出,剑柄处坠着的那枚防御法器“玲珑”碰撞时叮当作响。
季为风一手探前有意阻拦,却被宫悦涵的一个眼神逼得不敢动弹。
“季仲卿!”她说,“既然如此,我们打一场。若是我赢了,他跟我走。若是你赢了……”
“我便找张老人那酒鬼把婚约上的名字改了,这天上地下,也就无人能拦着你们结合了,如何?”
游弋能深切地感受到宫悦涵提到“打一场”时言语间的急切,简而言之,这姑娘费劲心思手段,无非是想与季仲卿切磋罢了。
这条件确实是足够优厚,季仲卿与游弋对视一眼,径直忽略了一旁吹胡子瞪眼的祖父,点头应下,“好。”
……
…………
于是万众期待的一场大战的两方,从游弋与宫悦涵,变为了季仲卿与宫悦涵。战场由这位姑娘定下,就在季家巨湖的边上,出季家之时季仲卿唤来了自幼喂养的白龙,驮两人过了水域。
游弋看着镂空雕花一般的龙鳞——材质若水凝成,波纹精细地缀满了整张边缘滑型锯齿的鳞片。这样的工艺品几乎布满了白龙的全身,让这个霸气的生物显得有些细弱,格外精致……仿佛水晶雕琢的艺术品。
在这一刻游弋才知晓了为什么这季家上下都觉得那条锦鲤丑,毕竟对比之下出真知。
至于结果,当然不会有例外。
两侧天上地岩站满了围观群众,这一战季仲卿一共出了十一剑,前九剑是防御,第十剑才试探,第十一剑——诛凡剑剑身浮游出一段龙影,云旋风凝之中,宫悦涵侧身避开一道淡金色的切线,剑道所指,光影劈下,一道天堑自季仲卿身前五步处,一直裂开至视野尽头大山的脚下。
天地寂静。
季仲卿却是面色如常地回到游弋身边,低声道,“喜欢怎样的大典?”
*
道侣大典并不盛大,季家掌事的老人最终在游弋交与的一叠法籍中妥了协,在魔物的要求之下,季家并未请来太多人,而是把上三重天道的出名号的大人物邀请个遍。
沐浴燃香,双星由季为风替他们融铸成了一支祭天香,据说能不尽不灭。
两人还未出季家群居,正窝在楼中准备。
游弋坐在铜镜之前,一身灼艳的华红长衣,墨发披散。两方都是男子,便无人需要修颜上妆,木桌之前只摆上了两排的红烛,暧昧微暖地把屋内照得亮堂。
他随意地梳了两把头发,回过头来,同样是一身赤红服饰的季仲卿正站在红烛光影的尽头朝他凝望。
香尘落进祭鼎,细微的簌簌声中,季仲卿抬步。
晦暗在他足下逝灭,橘黄接继,剑修一路走来,步伐不轻不慢,仿佛岁月淌过旧时境忆的坚决不悔。
自扶摇殿山头的桃花,自鬼谷后域的山林,自次极天万辰垂落的星幕下。虚幻的景致在季仲卿的脚步下破碎褪尽,仿佛日夜交替,神魂破土新生。
——他来到游弋的面前。
烛光一矮,游弋被重重的光影晃得视野内一片殷红的迷蒙。
季仲卿握住他的手。
“走吧。”
【二】
入阵半个月后,游君临第一次翻看的藏匿了这个世界至高秘密的天书。
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一生。
自第三重天起,他一路披荆斩棘,杀死天才无数。天道的恩宠化作无人知晓的神光绽放在他的背后,光芒所及,诸多大能,无不退避。
他身怀巨宝。
他登高绝顶。
他有一个少女从始至终最为干净纯粹的陪伴。
而如今,游君临废去一身修为只为温养唤回钟媛媛的神魄,然而他小心翼翼带回的那一小簇灵火依旧蔫吧吧呆愣愣,半点没有少女嘻笑娇羞的**。他不敢停手,生怕稍一滞歇便会失去复活少女的最后期望——
百年,千年,不知其年,游君临日复一日地打坐修炼,日复一日地将所修所得注入那丝脆弱暗淡的火焰。却没有捉到半分希望。
直至某一天。
“……喂!”有人喊他。
锁仙阵中飞散了千年的火焰重新聚首,它们重新化作一大蓬的炽热的橘色火焰,摇摇摆摆地和阵中唯二的生灵打招呼。
“你是谁?”
……
…………
百年后,重新化作人形的少女裹着一身鹅黄色的漂亮衣裳,笑嘻嘻地问他:“给我取个名吧。”
“游媛媛。”游君临给她洗了一颗果子,削皮去核递了过去,“如何?”
少女面颊一红,羞恼地看他:“干嘛跟你姓?”
“我以为你会喜欢——那打算姓什么?”
“姓……姓钟吧。”钟媛媛接过果子咔嚓地咬了一口,舔了舔嘴角沾染的果汁,冲他微笑。
游君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心头一动,抬头看了眼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