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晔从墨誉的语气中察觉到他的关切,面上的笑容收了,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道:“找到一丝线索,正在追查凶手去向,只是……刑部的案子素来是不准官员私下询问的,墨状元……”韩晔说着看向墨誉,顿了顿。
墨誉忙焦急地解释道:“不……不是,我不是不懂,只是……只是……”他支吾着低下头去,道:“是这样,落驸马应该知晓我……我大嫂婧公主被下了禁足令,一个月内不得出府,她对这事十分关心,又没办法出门打听,而我大哥也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府中潜心休养,我怕大嫂忧思过度,所以,才来问一问案情进展,并无别的意思,落驸马不要误会……”
韩晔弯起唇浅笑,似是完全信了:“原来如此。”
墨誉心里有鬼,怕说得越多错得越多,忙拱手道:“哦,时辰不早了,我得去七皇子处侍读,落驸马,失陪了。”
韩晔轻点了点头,墨誉便转身往东边皇子所住的寝宫去。早朝刚散,太阳方从东边升起,照在墨誉的绿色六品朝服之上,少年生得身姿修长,面如冠玉,这身绿朝服他穿起来倒不似寻常官吏那般庸俗,较之左相府其余三位公子,不知要高出多少。
可是,墨誉毕竟年少,他才多少道行,碰上韩晔几句话便暴露了他的心思。论关系,木莲与百里婧都是林岑之的师妹,对林岑之遇害一事自然关心,而木莲如今是墨誉的妾室,关系较之百里婧理所当然亲密些,可方才墨誉只字未提木莲,却口口声声念着大嫂,那种焦急、支吾、不安,韩晔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然而,看得出来又如何呢,只是让他心里的痛更深一层罢了。见不到她,却从很多人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禁足令一下,她第一个怨恨的仍旧是韩晔吧?
“爷。”
不期然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韩晔抬起清淡的眸看去,他恍惚行路,已是到了太和殿广场了,韩文韩武都等在那。
等到出了皇宫,入了城西晋阳王府,韩文道:“爷,木易军师来了口信。”
“说。”韩晔缓步走着。
“鹿台山之事已安排妥当,只等鱼儿上钩。北郡府水深火热,成败在此一举。”韩文一字不漏地重述道。
韩晔听罢,未做只言片语的回复,哪里不是水深火热,他已身陷如此境地,还指望他能做些什么?左相墨嵩那主意功利之极,却被景元帝采纳,老狐狸摆明了一副就算废了老祖宗的规矩,也得将北郡府推上前线的架势,何人阻止得了?如今,只得静观其变,瞧瞧那些得了特赦令的商贾们会如何反应……
三日之后,各地州府都得了朝廷发布的公文,商贾们听到特赦令,起初根本不信有这等好事,后来一传十十传百,谁都不甘将未来的权势拱手让与旁人,打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主意,纷纷慷慨解囊,只为在朝廷的功名册上为子孙留下些荣光,也吐一吐百余年来的怨气。不消几日功夫,朝廷便得了粮草无数,召集各地的屯兵运往大西北前线。
彼时,突厥人势如猛虎,连下蓟州边城蓟北、上谷等数城,司徒赫早已抵达西北边境,与突厥人对峙于第一边防线。
边疆虽然水深火热,可战事对盛京城的百姓来说,遥远得像在天边,日子照常过。
这几日,左相待墨问更是出奇地好,整个相府人尽皆知了,三公子墨洵自从一怒之下杀了相好的段袖和他姘头后,以养病为名在府中闭门不出,心情郁闷之极。他母亲大夫人刘桂香连日来往他住处跑得很勤,他媳妇儿李若梅哭哭啼啼地抱怨着前阵子相公夜不归宿的事。
然而,刘桂香担心的哪里是儿子在外头玩不玩,听罢,非但不教训儿子,反而训斥起媳妇来,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你是正室,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以后怎么当家?何况你相公都已回来了,你还想指望着往男人的头上爬不成?你以为自个儿是皇家的公主么?就算是皇家的公主还会被下禁足令,女人还是要安分守己点好!
这番话说下来,李若梅哭得更厉害了。
刘桂香烦闷,拉着儿子道:“你爹最近很奇怪,对那病秧子竟好得不得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给偏院送去,管家那墙头草天天往西厢跑,一副狗腿子的模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墨洵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还不是仗着有婧公主给他撑腰,要不然他那废物死了也没人知道。”
五月十九,西北传来捷报,司徒赫率部将于定襄关外大破突厥,突厥兵马暂撤入仓山以北,盛京朝廷总算松了一口气,加上户部呈报说粮草已准备充足运往西北,击溃突厥指日可待。
早朝时,景元帝十分高兴,传旨恢复司徒赫正三品征北大将军品级,犒赏三军。于此同时,再一次于朝堂上嘉奖左相,赏赐颇为丰厚。然而,这时候,左相却出乎意料地跪谢道:“陛下,老臣不敢居功,撤除禁令的策略并非老臣所想。”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众人面面相觑,这老滑头竟也有不夺功劳的时候。
“哦?那是谁?”景元帝也很意外地问道。
“是……”左相顿了顿,终是一口气说了下去:“是老臣的嫡出长子……墨问。”
朝堂死寂,连喘气声都没了。
——题外话——
+_+这章早就写好,只是没敢发,这两天我纠结了好久,列出一百多个关于此文的问题来问自己,有些是阴谋,有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