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英俊美好的少年状元忽然生出颓丧的老态,瞳孔睁大,面容灰败,神色凄厉,再没了一丝一毫的沉敛气度。墨誉这几声嘶喊,让左相墨嵩如遭雷劈,他惊愕地问道:“你……是你……杀了你大哥?”
这时,墨问身边的小厮桂九跪地祈求道:“婧驸马惨死四公子之手,奴才等亲眼所见!求相爷主持公道!不能让婧驸马枉死啊!”
其实,驸马之死根本轮不到左相来管,可左相墨嵩总算是确定了,他的四儿子杀了他的大儿子,一个是今科状元郎,一个是当朝嫡驸马,如今闹出这等命案,他墨嵩教子无方的罪名再也洗脱不了,墨家彻底完了!
如此一想,墨嵩的身形摇摇欲坠,管家在一旁将他扶住,忙道:“相爷,您可不能出事,想必陛下很快就要来了!”
墨嵩哪里还能撑得住,他一直低调行事做人,即便在朝堂上也从不会有激进的言行举止,人人骂他墙头草,但这是他是生存之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忽然皇家降旨纳了他的大儿子为驸马,后来这哑巴又上了朝堂,做出连番让他吃惊的事,如今他连死都叫他不得安生。
墨嵩记起了哑巴生前淡淡的威胁,他在纸上写了给他看,他说如果他死了,定然不会叫墨家有安生的日子,父亲当盼着他长命百岁,这才能保墨家平安无事。
再怎么慌乱,墨嵩也毕竟顾及大局,他看着那个跪地求他的第四子墨誉,什么都不问,上前去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斥道:“逆子!你怎么敢动手杀人!怎么敢连血亲也下得去手!来人哪,将墨誉带下去,交由陛下处置!”
禁军上前来押墨誉,陡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女声:“不、准、动、他。”
墨誉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听到这个声音回头看去,见久久未动的百里婧抬起头来,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幽暗的光,冷冷的逼视着他,光是眼神都足以将他凌迟,而她说出的话更是将墨誉推入无间地狱:“我会亲手一刀一刀地剁碎了你!他死时受了多少苦,你必须百倍千倍地偿还!”
第224章
在百里婧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墨誉忽然头皮一麻,他一只手捂着脸上父亲留下的掌印,眼里流出泪来,他知道这一次他彻底被丢弃了,等待他的将是千刀万剐!而且,还是由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人亲自动手!心早已被她捏得粉碎,求生的本能却让他喊出来:“不!不是的!是大哥他要杀我!是他要杀我!我没有想过杀了他,我从来没想过!我只是夺了他的剑……”
他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偌大的桃林、淅沥的雨声、凛冽的寒风都让他的气势低弱了许多,而说到最后,他发现没有人在听他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那种眼神里带着莫大的恐惧,仿佛他是什么怪物,因为真的杀了他的大哥——他手里拿着剑,身上染着血……
没有人相信他。
见他争辩,那个小厮桂九痛心疾首地反问道:“倘若四公子冤枉,为何在这清晨一人偷偷来偏院?往日四公子从来不会如此,别说是为了来探望驸马爷的!”
听到桂九这么一问,墨誉脑门子一轰,他想起来为什么来这里了,可是、可是他不能说……他想起了那个让他来这里的女人,她……
墨誉说不出话来了,这更让人觉得他心虚,他实在百口莫辩,头顶处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流下来,他懂得打起了哆嗦,意识渐渐恍惚,忽然听旁边的人道:“婧公主!您不能动手!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请您冷静!”
墨誉转头看过去,见百里婧提起那把剑,朝自己走过来,他的霎时冰冷,她要杀了他,而且是马上,将他千刀万剐一片一片割下来……
如果是死在她的手上,他愿意,他早就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如果他死了就是了结,那就死了吧。这一瞬间,他已放弃挣扎的念头,他闭上眼睛,等待着她的剑挥下。
如果百里婧要动手,任何人都拦不住,连左相墨嵩都感觉到了百里婧眼里的杀气和决绝,不由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禁军见无法说服她,只得从墨问的尸体上想办法,纷纷跪下道:“婧公主,驸马已仙逝,倘若再见血光灵魂会不得安宁,请公主三思。”
墨问之死,给了百里婧巨大的刺激,这种刺激不亚于她亲手将刀插入墨问的心脏,她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昨晚的判断,怎么能仅仅凭一首曲子就断定墨问是西秦的细作?虽然他的确会武功,的确有怪异之处,她应该调查得更仔细更确切再下定论。8她骂他是西秦的细作,歇斯底里地说着许多的猜测,却一点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他自始至终也不曾承认过他的细作身份,也许,她冤枉了他,否则,他为何到死都不曾瞑目——墨问一死,许多的怀疑和对他的愤恨都随之消散了。
她的心本来就摇摆不定,死亡是一件无法挽回的事,尤其墨问还死得如此凄惨,如同他曾经在她面前下的诅咒,于是,许多感官和情绪被放大,没有着落点,短时间内她都不可能再想起墨问的坏处,何况,他也一直不曾有什么坏处。她不断地自责,不断地心痛如绞,除了杀了墨誉,她想不出还应该做什么。
禁军自然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要等陛下裁决之后才能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