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芦苇地的沙沙声,河流奔涌声,远方火车通过铁轨的声响……与逆着时光回溯的喧嚣缠绕在一处,与现场急促的脚步,以及耳麦里传出的叫喊混杂在一起。
“……两拐幺点b组准备就绪,重复一遍两拐幺点b组准备就绪……”
“a点狙击组就位,视野条件良好……”
“现场火力全部就位,指挥车指挥车!是否突入?”
“指挥车请回话,是否突入?!”
……
不,千万不要突入,全部撤回——
快全部撤回——
江停十指深深c-h-a入头发,连头皮都感到指甲带来的刺痛。但再强烈的悔恨和痛苦,都无法扭转记忆中已经发生过的既定轨道,以及血r_ou_横飞的惨烈事实。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对着麦克风说:
“b组破门突入,行动!”
接下来所有细节都在噩梦中无数次重演,甚至连电话响起的时间都j-i,ng确到分秒。江停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他看见三年前戴着无线耳机的自己坐在指挥车内,皱眉瞥向卫星电话,随即接了起来——他甚至还能回忆起自己当时在想什么:这种关键时刻,生态园那边有什么要紧的消息要报上来?
是的,当时他还不知道那铃声其实是魔鬼降临的歌唱。
所有的悲剧与罪恶,都是在那一刻才掀开了真正的高潮。
“江队!好消息!生态园基地现场行动结束了!”电话那边有人兴奋地说:“我们缴获了大批毒品,正分类称重准备运回市局!”
啪——
卫星电话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
但江停什么都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他肺部所有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足足有好几秒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等意识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咽喉已经喊得完全嘶哑了:
“行动取消,全部撤退——”
“撤退!!”
但已经太晚了。
嘶吼通过无线电响彻塑料厂的同一时间,火光冲上天空,气浪掀翻房顶,爆炸将现场周边所有警车轰然推翻!
“江队回来!”
“快拦住他!”
“不好了,江队冲进去了!”
……
着火的墙壁坍塌倾覆,四面八方熊熊燃烧,甚至连眼珠都感觉到灼热。江停站在看不到边际的火海中,仿佛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再没能走出这撕心裂肺的炼狱。
警笛声声尖啸,由远而近。
……
“江停,”严峫抓着他的肩膀,低声喝道:“清醒点,江停!”
远方铁路尽头,夜幕中隐约闪烁着变幻的红蓝光点,警笛在河流汹涌水声中若隐若现。
——沿河两岸搜索的建宁警方终于赶到了。
“我从爆炸现场被……被绑走,之后几个月时间一直蒙着眼睛,被关押在某个制毒据点。我能闻到附近化学制品的气味,但没法分辨出地理环境,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有好几次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江停急促地吸气,强行平息激荡的情绪,两个手腕被严峫强行抓住挪开,露出了通红的眼眶:
“直到某天黑桃k说,他们抓住了试图逃走的警方卧底,我就知道铆钉最后也没逃出去。”
严峫紧盯着他低声道:“当时岳广平正在外面组织警力营救你们,”
“不,是救铆钉。”江停苦涩地纠正,“我在他们眼里是个叛徒。”
“……”严峫想安慰什么,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停苍白地笑了笑:“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但可惜一件事,就是警方来得太迟了。在外面的营救行动正式开始前,黑桃k把我带到关押铆钉的地方,给了我一把枪……”
严峫几乎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不由微微变色。
“……他说只要我杀了铆钉就可以离开,否则就和铆钉一起死。”
江停深深吸了口气,竭力仰起头。
他有很多话都没说出来,严峫能感觉到。但就算是心性最坚定强硬的人,也有不能触碰、不堪回首的伤疤,鲜血淋漓地刻在灵魂深处,除了让时间慢慢治愈之外别无他法。
严峫伸手勾着他后颈,用力揉搓那冰冷发青的脸颊:“你扣下扳机了么?”
江停哆嗦着摇头。
“你杀了铆钉吗?江停,看着我。”严峫扳着他的脸,迫使江停与自己对视:“没关系,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是你杀死铆钉的吗?”
仿佛空气凝固成冰后又一丝丝破裂,江停的回答终于颤栗着渗了出来:“……不……”
“不是我……不是……”
“是你杀了他。”黑桃k含笑的呢喃从耳边响起:“记住,他是为你而死的。”
“牢房”对面角落里,那身影蜷缩佝偻着,但眼睛发着骇人的亮。尽管江停不想看也不想听,但他确实看见了,那双注视着枪口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两个字,口型不断重复的也是同样两个字——
“开、枪。”
开枪,江队。
开枪——
剩下所有都只残存在记忆里,江停一咬牙扭转枪口,但还没来得及对准自己,他的手被人强行抓住,硬生生扭回前方,紧接着食指被按动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了。
“他是为你而死的,”那声音在大脑深处一遍遍重复。
“再没人会相信你,没人愿意听你说任何一个字,迄今为止的罪行和判决在故事最开始就谱写好了——”
“所有人都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