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相馆的人指着其中的两张照片道：“这是你女朋友吗？太漂亮了，可以做放我们橱窗里展览吗？这次洗照片免费。”

庄子川摇摇头。

照相馆的人有些失望，指着另一张照片道：“如果你不像让你女朋友露面，这张是你吧？只有侧影，拍得很有意境，可以让我们用用吗？”

庄子川低头一看，见照片里的自己一身白色的运动衣裤，站在黄叶飘飘的银杏树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落寞。笑了笑：“对不起。”

他把自己的照片挑出来，要把剩下的拿给孟冉秋，不知怎么，看到孟冉秋依在树旁又乖又甜的模样，又把自己的照片夹回了要给孟冉秋的整沓照片里。

孟冉秋拿到照片，快速翻了一下，看到有他的那一张，笑道：“庄老师，我的照相技术还不错，是不是？你对这张照片满意不？”

庄子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留一张作纪念吧。呶，也送你一张我的照片。”孟冉秋把自己的照片递给庄子川一张。

庄子川接过放到手里。

孟冉秋看到银杏树的照片，眼睛亮了起来，盯住那棵树沉默了好久。

她把照片又一张张看过后，最后看到自己与树合影的那张，轻叹：“人与树比，生命很短暂，是不是？不过人有记忆，树不知道有没有。”

“树也有记忆。树每生长一年便有一年的年轮，它的记忆存在年轮里。”庄子川答道。

“嗯，我小时候奶……奶奶也这样给我讲过。”孟冉秋把“奶娘”咽回去，改成了奶奶。

“你要喜欢银杏树，我们可以去山上，那里除了金色遍野的银杏树，还有遍山的红叶。”庄子川提议，他并没注意到孟冉秋的微微异样。

国庆假过了三天，善始善终，他要尽好地主之谊。

“嗯，那也好。我们去什么山？”

“近的有香山。不过现在人太多，远的可以去珍珠湖那里。那里的山更有原始的特色。”庄子川道。

“庄老师，我们去十三陵怎么样？十三陵不是在山上吗？我的书写了那时的皇帝和皇后，想去看看皇帝和皇后的陵墓。”

“当然可以，可是有些远。我们今天去，得明天去才能去参观。”

“那样按庄老师说的办吧。”孟冉秋灿然一笑。

庄子川开车，二人先赶到昌平，当晚在昌平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开车朝十三陵进发。

目的地越来越近，庄子川注意到孟冉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庄重，不复再有见到那棵银杏树的欢快神色。

“陵寝本来就是个庄严的地方。小姑娘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事吧，或者想到了自己书中写的东西。”庄子川想。

十三陵埋了明朝十三位皇帝，除了一位皇帝和两位皇后的坟墓在动乱中被挖，尸骸被抛弃，其余的保存完好。

游人们大多要进被挖开的陵墓里去参观一圈。可庄子川买过票后，却发现孟冉秋只是盯着陵寝外面的石碑看，并无意向里面迈进一步。

他知道小说家大都心思细腻，便没打扰孟冉秋，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到《皇后之死》中皇帝的陵寝前，孟冉秋默立半晌，对庄子川道：“其实那个皇后死后被废掉了，并没有被埋葬在这里。如果她在天有灵，应该感到庆幸。”

庄子川想起死去的表妹，心中一阵绞痛：“是的，她不愿意嫁入皇家，当然不愿意与皇帝同一个陵寝。只是，皇后的母家遭难，她死后又被废掉，最后不知身葬何处。”

孟冉秋看庄子川眼里深不见底的忧伤，问道：“庄老师很同情那位皇后吗？”

“是你《皇后之死》写得太好。站在此地，秋风萧瑟，草木零落，让人触景生情，不禁感伤悲秋。”庄子川转身，把眼睛里的泪水逼回去，恢复了以往俊雅的神情。

“庄老师是不是逗我？”孟冉秋看过前世皇帝丈夫的陵寝，心里的郁结一扫而光。斯人已逝，空余一个硕大的土馒头。她还好好活着，何必再纠结当初的恩怨？她好好抓住当下才是正经。

二人从十三陵出来，庄子川发现孟冉秋的心情与来时截然不同，整个人也不再是庄重沉思的模样，恢复了少女本应有的明快活泼。

孟冉秋道：“这些天麻烦庄老师了，让你整个国庆假期都没休息好。我准备坐今晚的火车回去。剩下两日你也可以休息下。”

“我没事，陪你出来也是游玩。好容易来了一趟，你不是还要去长城吗？”庄子川挽留道，“居庸关离这里不远，游人较八达岭那处也少，我们还可以看看破落的古长城。”

孟冉秋想了想，来了一趟京城，圆明园、颐和园罢了，那是后一个朝代的遗迹，她兴趣不大，但长城却有一股莫名的向往。表兄一直想去关外从军，但被家人阻隔，让他一心进考，说考中进士后再说。因此他向她热烈描述过长城的巍峨，还有关外守军的气势。

再也见不到表兄，就替他再看一眼长城吧。孟冉秋心道。

☆、树犹如此

庄子川驱车来到居庸关。

居庸关长城建在一条长达十五公里的山谷间，两旁山峦叠嶂，树木葱郁，远在近千年前，就被列为燕京八景之一，称为“居庸叠翠”。此时，金秋的风吹过巍峨的居庸关，碧绿的草木染上一片金黄，入目望去，长城像一条蜿延的游龙，镶嵌在崇山峻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