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手心里托起一张薄薄的东西,往脸上一敷,竟是与宁采书的脸一般无二,连鬓发中藏了芝麻大小的小痣都完美地复刻下来。
宁采书欣喜地求这老爷爷做梅姑娘的面具,但老爷子犯了难,这既没见到真人,又没有画像,这公子连她的长相也只记了个大概,完全没法具体详尽地描述梅姑娘的相貌特征,他就是神人也无法做出这一张面具呀。
眼看着冉冉升起的希望又重归灰烬,玉禅王提议道,不妨让宁采书跟着老爷子学艺,让他自己做,这样才能做出他心中梅姑娘的样子。
老爷子瞧见宁采书十指修长,不肥不瘦,不粗不细,一切都刚刚好,是做这门手艺的好手,便同意了,不过得先拜师。
宁采书考虑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通过两年的刻苦学习,再加上他自身的天赋,他手下的技巧已经是出神入化,就连老师傅都感慨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苦练了二三十年的功夫被宁采书两年就学了去。
老师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他的了,他曾经以为只要学会了易容就可以重新造出一个梅姑娘来,谁知在真正学会的那天,他却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因为时间跨度太长,梅姑娘的五官在他的心里早已模糊,她整个人在他的记忆中,只不过是一团影子,他不知从哪下手。
常常就是呆坐一天,但无论如何,他就是迈不出第一步,一月过去,仍是无果。
此时,玉禅王提醒他,既然闭门造车不管用,何不出门云游,去大千世界看看,兴许能碰上一两张长得与“梅姑娘”相似的脸也不一定。
他得了启发,便一身轻装,走遍了大江南北。
偶尔遇见感觉相似的姑娘,便把她们掳来,细细打量,可他沮丧地发现,她们有时候只有眼睛像,有时候只有鼻子像……掳了不少人,却没一个真正相像的,不仅如此,还惹了一身骚,虽然最后他仍是把人完整无缺地送回去,但他“cǎi_huā大盗”的名号早已传扬开去。
“我同情你,真的。”花穆儿翻了个白眼,“不过,你扪心自问下,你做的这些事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你要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不过幸好我遇见了你,不论是长相,还是感觉,你和梅姑娘都是那么像,老天爷总算待我不薄。”
“所以你就把我掳来,按照我的脸做了一张面具出来?”
“不、不对,你不是我掳来的,你是我救来的。”
“怎么回事?”
“那日,我路过溪边时,看着有个黑胖子在洗手,他背后不远处的溪石上有个被绑着还昏迷不醒的姑娘,就是你,我顺手就带回来了。若不是我,你恐怕现在身处哪个山头的小黑屋里,或许被关着,或许早就成为了某个山大王的女人。不仅不感激我,还出言嘲讽我,卿卿,你着实有些忘恩负义。”
“那好,现在面具做成了,你天天抱着面具睡觉,现在终于是如你所愿,你干嘛还不放我走”
“我一个人在山庄很无趣。”
花穆儿顺口就接了话:“那你就下山玩去呀。”
“山下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所以你就让我在山庄里陪你?你可真要脸呀,我又不是你的谁,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的夫君,总不能为了个萍水相逢的你抛弃我的生活圈子吧?”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在卿卿心中,我只是个萍水相逢的人?”
“那我问你,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卿卿……”
“你看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不是萍水相逢,难道还是过命的交情呀?”
“我话都没说完……穆儿,你叫花穆儿,真以为谁不知道呀?那么振振有词,那么急迫地打断我的话,我看你巴不得撇清我俩之间的关系。”
花穆儿尴尬了:“……你从来都没问过我名字,怎么知道的?”
“玉禅王说过……话说回来,你能嫁给玉禅王,还有我的一番功劳在里面。”
“咦,怎么说?”
“我记得两年前的某一天吧,他来小院找我的时候,情绪低落,我那时瞧着他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刚知晓梅姑娘……死、死讯消息的我,突然就泛起了同病相怜之感,于是请他喝酒。喝了几坛之后,看得出来他有了醉意,我就问他到底因为什么,他说他最近很烦恼,先前有个姑娘对他死缠烂打,觉得很烦,可突然整个人不见了,他心里又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为了缓解他的愁绪,我就再次跟他讲了我和梅姑娘的故事,他听了之后沉默很久,看他没反应不作为,我就觉得焦灼,于是摇着他的肩膀,让他从我身上吸取教训,不要等到彻底失去了才后悔莫及,悔不当初。然后他就走了,过不久大街小巷传遍了皇上赐婚玉禅王和相府千金的消息。你说,你们能成亲是不是我的功劳?”
宁采书期待地看着花穆儿,期待着花穆儿手把手地拉着他,诉说她的感激涕零,可老半天过去,花穆儿不仅没反应,周身气压还连降了几个度,吓得他一哆嗦:“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