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地上门来,还不曾着家喱。”说着自袖中抽了一张字条儿来递与姚太太。
姚太太瞧了一眼,却不认得。只见得有几个数儿,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几个她是识得的。只听蒋兴哥道:
“按着叔叔说的,贩来的货都寄在杭州码头的货栈里头,叔叔回头要拿了户籍去取,若是少了什么,且要拿了这凭条去和货栈说才便宜!如今给了婶娘,我总是不负所托了!”
原是货单子,姚太太把条子袖了去。又虚留了几次,实在是留不住只得说:
“实在教兴哥儿你笑话,因你姚大叔的事儿,家里头乱糟糟的,连待客的道理都没得了。”又道“你要家去也是正理,留了你,你家媳妇子却要埋怨我这做婶娘的了!”
且说话住,姚太太遣了来旺复又送了兴哥儿出了门子。
外头那样吵闹,怎瞒得过住在东厢房的宝姐儿。只母亲待客时没头没脑地去见人太过无礼,只得暗自忍耐,临着翠色纱窗觑着院子,好容易见来旺送了客。才出了垂花门,宝姐儿立时提了裙子跑去见了姚太太。
“娘!”才进得堂屋,宝姐儿就见到姚太太像个纸人似的——没得一□□气。忙叫丫鬟如意并廖婆子扶她去卧房。
原来与那蒋兴哥寒暄时候姚太太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才把人送去——那一口气就呼了去。像是抽了脊梁骨儿,立也立不住,坐也坐不成,廖婆子拿了两个大引枕给姚太太垫了,这才半躺半靠在了罗汉床。
宝茹晓得自己这病弱娘亲是说不出什么来,只看了廖婆子。廖婆子原是姚太太的心腹人,人既稳重,又有几分心计,是姚家这小小院落里第一等有眼色之人。
廖婆子叹了一声气儿,小声与宝茹说了前后首尾。
初时宝茹也有十分慌乱,眉头也皱了起来。听到后头却渐渐平复了——这些日子没得消息也不是没做最坏的打算。‘乱’下眉头,‘忧’却上了心头。她做了姚家三年女儿,要说像上辈子父母一般亲密是没有的。可她也不是没良心之人,姚员外在她心里纵然不是前世父亲一般,那也是十分亲厚的亲人了。
如今这个样子,她虽然晓得自己没得兄弟,与母亲靠得着的只有父亲,若是有个万一,自家被人夺了家财,赶出门去也是常理——姚宝茹心中暗恨。但到底她心中有所依仗,有着上辈子的见识,大富大贵不敢说,养活自己和自家娘亲却不难,所以只略作思量便不多纠缠。可担忧的心思却越发重了,只觉得心里坠得慌来!
第2章恶客上门
夏日里头辰光长,姚宝茹夜里睡得不甚安稳,起身时天色还是月白的,不过洗漱完坐在了梳妆台儿前,东边已经露出一只咸鸭蛋心儿般红通通的日头来。
小吉祥儿先给打了梳妆台前的窗帘子,又推开窗子来,一时之间屋子里积了一夜的浊气渐渐散将出去,清爽甜润之气涌了进来。宝茹呼了几口气儿,连着几日压在心头秤砣般的心事似乎都轻了几分。
平日里这般时候,小吉祥儿总要叽叽喳喳一番。或是讲两句昨日菜市口听来的新闻,或是把宝茹的妆梳钗环铺陈开来,又讲插戴那个装饰这个。陪上俏皮话儿,总教的热热闹闹的才好。可这些日子来,主家上下皆是愁云惨淡的,丫鬟婆子就更是一句话儿也不敢多讲了。
小吉祥儿不讲话来,眼睛却是尖的,见得宝茹脸皮子松了几分,心里欢喜了几分。轻手轻脚地梳了两只丫髻,又打开了一只漆盒取了一对珠花儿一只珍珠勒子,要给宝茹戴上。
宝茹却阻了她。
“家常的,戴这些麻烦做什么?头皮还疼呢。”
小吉祥儿却晓得这哪里是头皮疼?往常时候,挑这些珠儿环儿花儿朵儿,宝姐儿比她还要有说头。这个坠子衬那件衣裳,又这两样决计不能配的,各有道理。不过是心里藏着事儿,没得心思罢了。
最后头宝茹还是素着髻儿,往姚太太卧房里去。自那日蒋兴哥来过,姚太太便失了神采,原不过是常常有些小病小痛,来看病的大夫也只开几副家常方子——街坊有时还说她这样病歪歪的才活得长久呢。这几日却不成了,昨日又请了常来的保和堂张太医请脉。他是出了名的好脉息,这脉案摸了有一刻多时辰,才换了药方子。
宝茹不懂得岐黄之术,只消知道药方子里加了好些名贵之物,好在她家不是吃不起,只吩咐拿了药方子抓了药来,仔细煎熬,伺候姚太太量着时辰喝。
这两日除却姚太太延医吃药,家里并无大事。虽则姚员外那里不晓得是个什么境况,但姚宝茹却不是第一日替体弱多病的姚太太管家了。只叫上下整肃,闭口缄声,不许把姚员外的事儿透出去。蒋兴哥是一个十分厚道人,不消说,自不会讲半个字。只要自家守得紧,场面便不会乱,总好过最后姚员外什么事儿没有,家里却乱了散了。后又叫了百货铺子里头伙计头儿,诨名叫做‘白老大’的,往姚员外落脚的吴山镇去打探照顾。
料理完这些姚宝茹才暂且歇了歇神,照顾起姚太太来。
姚太太才喝过药,精神比前两天好了些。没立时躺下,半靠着看姚宝茹拿了家里这几月的家用账簿子,打算盘子算得账来。
“宝儿,我这心里一团乱麻似的,你和我说说话,分分我的心。”说到最后姚太太格外六神无主。
放下账簿子,又丢开了手中的一只湘管,宝茹心里暗叹一口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