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周日连着这两天,瞿嘉就都回家挺晚的。
和以前就是不一样了。以前他也四六不着,野在外面,走路遛墙根儿,嘴里叼个烟狂抽,冷眉淡眼的谁都懒得搭理,别人也不搭理他。
现在?现在也还是见天儿神神秘秘地不着家,但眉梢眼角那滋味不一背在肩上,往胡同口走路甩着大步。
和邻居大叔大爷的错肩而过,他竟然学会了点个头,叫个人。
烟抽得明显少了,很想戒掉,兜里常揣一盒润喉糖。低头开院门的时候,唇边带着那么一丝笑模样。
周遥刚才抱着他还说,怪不得最近你喜欢娇喘,哼哼哧哧的,就是吃糖吃多了。
瞿嘉反驳,谁吃糖吃多了?
周遥就说,你啊,我这盒糖都是你吃的,算了都给你吧拿走拿走。
瞿嘉就瞪人了,谁娇喘了?老子从来就不喘。
然后周遥就上了“j-i大腿”的蛮力,平时轻易不亮出大粗腿跟他硬杠,杠起来还真是劲儿很大,鼻子嘴就又都堵了,听谁喘出来的声音大……
想着遥遥,瞿嘉一笑,忍不住又吃了一颗糖。
舌尖和心口都是甜的,差点儿没把自己齁死。
他才绕过院子里一排咸菜缸,就听见他们家那个小窄过道里挺热闹。
“瞿师傅,成了,修好了啊,肯定能使唤。”老爷们儿的又糙又热辣的嗓,绝对是熟人。
“唉真谢谢你,辛苦了。”瞿连娣说。
“活儿做得还成?”男的说。
“你在厂里手艺没得挑么,成了,就这样儿。”瞿连娣痛快地说。
瞿嘉就猫在隔壁家的隔壁,大咸菜缸子后面,闻着一股子大盐粒泡雪里蕻的窜鼻子味儿,眯细了双眼。他们家门外厨房的灶台下面,那个洞,伸出俩脚,趴着个人,麻溜儿地爬出来了,脸上身上都是脏痕和浮土。
不就是隔壁车间来的老王同志么。
他们家自造的作坊式小厨房,那个灶,前几天坏了,都不能炒菜了。瞿连娣嘀咕几天了要换新的,去店里看过,觉着几百块钱又嫌贵没买。
“我就说甭用你买,这不修好了吗!”王贵生叉腰一指。
“修好了。”瞿连娣挺高兴。
“车间里,工具都有,零件都有。”王贵生道,“我们这些人二十年不就干这个的,什么玩意儿咱不能修?你花钱买它干吗?”
“就是么。”瞿连娣说。
哎哟这俩人观点一拍即合,花钱干吗,破锅破碗儿的修啊。瞿嘉蹙着眉偷看,真逗。
“这不跟新的一样么?搞什么美国进口的,还德国的。”王贵生大声道。
“呵呵,跟新的肯定还是不一样,它还是个旧的,”瞿连娣一笑,“但是能用就成了呗!”
瞿连娣然后说:“进屋喝水,歇会儿?”王贵生一摆手:“不用,你忙,你们家该做饭了吧?”
“可不是该做饭了么,那小子回来了都。”瞿连娣说罢,把脖子往后一抻,一贯的泼辣,“怎么着那谁,你,回来是要吃那缸咸菜啊?!”
“……”
瞿嘉从隔壁拐弯墙后面就露出个球鞋鞋尖,猴子露一根儿汗毛也瞒不过亲妈。
“那是隔壁别人家腌的,你妈腌的小酱瓜小糖蒜,是这边儿这俩缸,你别哪天早上出来舀咸菜再吃错缸了!”瞿连娣毫不留情地挤对儿子。
瞿嘉低头不做表情,从墙拐弯后面遛达出来:“我回来吃饭的,我没要吃咸菜。”
瞿连娣把锅往灶上一摆:“反正怎么着都是你这一张嘴,吃什么,说。”
家里本来吃饭就他娘俩。俩人做饭,讲究也是一顿,凑合也是一顿。做太j-i,ng致了觉着累,因为再丰盛的饭菜上桌,仍是他母子俩人大眼瞪小眼,吃饭没话聊。久而久之,做饭这事就疲了。
结果这天傍晚,王路军他爸磨磨蹭蹭地也不急走,但也不进屋,拎个搪瓷缸子站在门外喝水。做人还有老一辈的讲究,为了避嫌吧。
瞿连娣看着儿子:“这俩西葫芦再不吃该坏了,都有小坑了,给你做个卤?拌面条呗。”
瞿嘉哼了一声,没反驳。他又不做饭他没资格挑,凑合吃。
王贵生替他反驳了:“瞿师傅,西葫芦做卤能好吃么?你净瞎做。”
“我怎么瞎做了?”瞿连娣平时说话嗓门就可大了,“夏天过水面拌一拌什么不行?西葫芦打卤怎么不行了?”
“西葫芦做馅儿才最好吃么。”王贵生这一张大手比划着说,“咱老北京人讲究的,西葫芦擦丝攥水做馅儿,包饺子啊你。”
“我还给他包饺子我?”瞿连娣说,“我累不累啊,都这么晚了。”
“擦丝儿做糊塌子也成。”王贵生道。
“拉倒吧我!”瞿连娣嫌弃地说,“糊塌子倒是好做,关键是那小子他吃不饱,他那饿狼似的饭量,我得做多少张糊塌子能把狼喂饱了啊?”
瞿嘉在屋里看戏,小声搭茬:“来二十张么。”
王贵生就听见了,爽快一乐:“有什么的,得,我来做。”
瞿连娣忙说:“得了吧您,您歇着吧,您不然坐屋里一块儿吃?”
瞿连娣可也没真想留饭。
老胡同里都这一套的客套话:您吃了吗,没吃呐,您到我家里吃去啊?
对面儿的人一定说:没吃呢,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