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清茶渐发凉。
他搁下杯子不防孟辉在后忽道:“皇上有旨,升青州为青州府,由沈大人领知府一职。又自冲州府迁潮安北路安抚使司来青州府,新任安抚使一缺尚未议决。”
沈知书愕然,“如此突然?”
她目光淡地。仍是一副歇神地样子。“并非突然。沈大人自己也说了。与皇上自幼一同长大。怎能不知皇上地性子?北境地事情皇上究竟是如何盘算地。沈大人定是比我清楚。”
他看向她的目光渐变眼。“孟大人果然不负皇上宠信。”至是才知。她心中是多么懂得那人。又是多么肯为那人尽效身心。
论此一点。朝中怕是再无女子能出其右。
孟廷辉抬眼瞅他:“沈大人出知青州已逾一年。连皇上登基大典亦未受诏回京中不怨皇上?”
沈知书摇头。“皇上诸事自有分寸。”
她便微笑。“皇上移潮安帅司至青州府。此间深意朝臣尽知。安抚使司一缺。沈大人想是不想?”
他是万没料到她会说这些,语气又是那般不拘伏束,当下提防道:“我资历尚浅,安敢奢望掌印一路帅司?安抚使司一缺当由皇上复择重臣,如此方可安北面军心。”
孟廷辉一抿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言语。
沈知书被她盯得有些发毛由撇开眸子望向窗边,低声道:“……也曾想过,便是一直留在潮安此地,亦非不可。”
她轻声道:“可是因严馥之之故?”
沈知书蓦惊,复又看向她,“你……”
孟廷辉嘴角轻翘,“严家富甲一方,沈大人若得严家大小姐之助,于这潮安一地为官当是便利不少。”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盯着她道:“我在孟大人心中,当真如此不堪?”
她却只是看着他,久而未言。
当年大好春日初见此人,那一身浪荡fēng_liú气再加这一双漂亮眸子,端的是能迷倒无数春闺可人儿。入京之后更是耳闻目睹了他在朝中上下是何等受一众女官、贵勋千金的万般青睐。他的显赫家世朝中无人能比,他与皇上的君臣相得之情天下更是无人能及。这样的一个男子,又怎会无所希求地与一商贾女子结定情意?
不是,实是她想不通,他怎会与严馥之二人互生爱慕之
沈知书冷然拂袖,道:“孟大人向来善于钻营投巧,但休要把自己那套放在我身上。我与严姑娘的事情,不劳孟大人操心!”
她知他是真的生气了,便也不恼他这般讽谑她,许久才又轻声道:“沈大人可知,我这一生无父母无亲人,唯一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也就只有严馥之一人。”
沈知书站定不吭声,脸色黑沉。
屋门忽然被人推开来,有人叫他二人出去,说是霍德威已叫齐了营中九品以上军校,但等孟廷辉出诏宣敕皇上招抚之谕。
孟廷辉当下便了神色,与沈知书前后出去。
仍旧是按原路返回,仍旧在那一处令她股粟心寒的高耸木柱下,高海的头颅高高在上,几簇碎箭摇摇欲坠,百十来军中小校披甲聚在一堆,听她一字字地将皇上释罪之谕说给他们听,又乱哄哄地将裱金圣旨传看了一番。
孟廷辉冷眼着这些人。
毫无纲纪。那一张由皇上亲笔手书的圣旨,这群乱军嚣众连跪接之礼都不屑为便抢了去,好似得了那黄绸便是得了人人不死之机。可那上面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墨字,这些人又有谁是真的认得?
官服垂下来,掩了她攥得生紧的两只手。
她原只是怒,愤怒这些人如何能够食国粮响却肆意残害官民?可现在她却是真切生恨,恨这些人怎能这般不将皇上天威放在眼中?不惜民亦不忠君,这些将兵们又是怎么被宠惯成今日这般骄恣之态的?
霍德威待这些校兵们闹了,方收了圣旨,揣进怀内,上前冲她道:“我现下便着人去开城门,叫各什伍把兵器都收了,出城归营!
孟廷辉抬头看了一眼高海死不瞑目的断颅,声色俱凉:“莫急。我登城前与副使狄念曾有约,霍将军若肯开城投械,当提前与之相约,如此方可便于皇上亲军诸校入城收械编军。霍将军麾下将士们如今闲散怠惰,要聚拢投械亦当不少时间,不如先放沈大人出城,由我在此陪着霍将军,如何?”
还没等霍德威开口,沈知书便怒道:“不可!”
霍德威皱眉想了想,道:“只要你肯留下,放他出城也行,好让城外的人知道我们是真心归顺朝廷!但若要与城外亲军相约开城之时,便定在半个时辰之后!若是再晚,我怕你会耍什么手段!”
孟廷辉垂睫,“那便在半个时辰后,还请霍将军令城头守兵告与城外苦候亲军将士们知晓。”
霍德威冷哼两声,回头去安排诸事。
沈知书一把扯过她的官袖,低声快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孟廷辉格开他的手,看见那边过来小校来带他出城,便将他从后推了一把,脸侧藏到他背后,小声道:“出去告诉狄校尉,乱军肯降,但防生变,当立时调宋将军之部过来。”
沈知书扬眉变脸,转头欲言,却被那小校阻了话,只得随人往城头行去。
孟廷辉看着他远去,这才舒眉叹气,转而打量了一番近处乱军们喧闹无纪的嘈杂之状,方找了处地方,坐下来等。
半个时辰不可谓不短,便是沈知书出城,狄念遣人快马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