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那演义里头的杨参军说的就是杨姑娘的祖宗。
先辈这么显赫,传过三代一代比一代破落,文定侯家还有几件产业,那家子却是什么都没了,腆了脸上门来说恩情,侯夫人是个要脸的,留下人来,供着食宿,郑辰却不满意:“也不知是哪一门子的亲戚呢,总归是打秋风的。”
明潼微微一笑也不再问,她原怕两人有情,那便是夺人情郎,这事儿这辈子她再不会干了,便上辈子也没干成,太子喜欢她,实是同喜欢一只灵猫一只细狗没甚个差别,要紧的事还是只同太子妃说了。
她知道了原委,看着郑衍也不似对这位杨姑娘有情,只怕是杨姑娘单相思,她走投无路,投靠了侯府,再听些个传奇话本,只怕觉得两个有缘,明潼轻轻一笑,又是一个自作茧的。
带郑辰到帐中,估摸着不多时郑家就要来人了,她满斟了桃花酒跟郑辰对饮,里边姐妹已经吃起白鱼肉玉兰笋了,青白团子除青色白色,还拿桃花揉出汁来染得粉红,做得丸子大小,盛在小碟儿里分食。
明湘在纪氏跟前陪坐,便叫她出去,她也坐着不动,明洛邀了两回,也不再请了,这会儿她坐着吃酒,眼睛却不时去看郑辰,这么瞧着,她同她哥哥生的还真是像的。
明沅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小姑娘家头回见着外男,那个外男又确是生的好,一时起了绮思,等不得见便又抛到脑后去了,拉了她对饮,不一时就喝得面颊泛红,连着沣哥儿官哥儿两个都偷酒吃起来。
明潼料着果然不错,郑家真个来了人,还是送了攒盒儿来的,明潼听见是郑衍亲自送来,嘴角一勾,推了郑辰一下:“倒好了,怕咱们吃了你了。”
八样细巧果物,红殷殷的菱角,白糯糯的荸荠,金灿灿的香椽丝,绿莹莹的嫩柳芽儿,底下的更妙,切丝江瑶,蜜酿蝤蛑,酒浇琵琶虾跟清酱小松菌。
纪氏看着便先笑了:“不过来玩的,何必这般客气,倒扰了人了。”
明潼知道这是郑衍已经上了心的缘故,可这么点子功夫就能细备下这些来,除开心里叹这是侯府之家,又哂道,怪道文定侯夫人要讨个家财丰厚的儿媳妇回家去呢,统共还有多少产业,这么个花销法,撑着脸皮寅吃卯粮,不说卯粮,只怕亥粮都叫破费光了。
这么个花架子了,她还偏得钻营进去,只为着逃了那金笼子,心神一敛,举得金杯同郑辰一碰:“这小松菌这会儿倒还少见的,难为得来。”
不过八个小碟,分送一圈就没了,郑辰笑道:“这值得什么,咱们家的祭田靠着山的,里头好些个老松,底下俱是这些,一府人吃用不尽的,等会子叫我哥哥送两只松鸡来。”
文定侯家里也只余下这些不能变卖的产业了,索性这个不能卖,也因着不能卖,才能养活得后边这两代人。
原来祖上尚了公主,公主不给封地,这位大长公主却不一样,是跟着父亲母亲一路征战而来,硬生生进宫讨了一座山头,还就在金陵城外,就在那儿设了祭田,这么想着,倒真是一位目光深远的女中豪杰了。
丈夫在时一味忍让贤惠,丈夫一去立时雷霆手段,又能惠及子孙,似这般女子,却不能得着丈夫一心相待,到这会儿了,民间还有话本子演义故事,一径儿的说这位文定侯爷如何了得,相星卜算无一不会,可对这位大长公主独具慧眼识得穷途英俊困顿豪杰,却只一句草草提过。
靠她起家时自然是满怀恩义,到得发迹只想着今日富贵,不问从前根由,一房房的纳妾进府,那话本里头他就有三妻四妾,长公主竟也真能忍下心来抬成平妻,与公主平妻,等男人靠不住时,又落得如何下场?
郑辰开了话匣子,吃得几杯酒话也多了起来:“那林子里头除了松鸡还有鹿,春日里在外围打猎,割了鹿肉就烤着吃,香得很呢。”吃松果松菌长起来的鸡鹿怎么会不香。
郑辰也晓得自个儿身份尴尬,顶着侯府嫡女的名头,可前边嫁了两个姐姐,到她这儿婚事也再没有高过大姐的,自家的哥哥又还要聘人,家里牌子是老的,可也老的生了青苔,除了同新贵联姻,一样有个侯伯公名头的人家,是再不能想了。
她眼睛瞬瞬明潼,见着她衣饰华贵的模样,心里暗暗欣羡,她也只这几件出客衣裳,有的还是姐姐们留下来的,家里又要挑剔吃又要挑剔穿,早已经入不敷出,颜家旁的不说,银子,那可是海了去了。
盐道沾过手,市舶司又沾过手,听说家里还有海船,那是什么营生,有本事出得海的,可不是满载着金银回来的,连着城里都有颜家的洋货铺子,市面日新,这洋货可比本地货价贵又紧俏。
上回见着她是一套红宝,今儿又是另一套,元缎的衣裳片金的裙子,光是裙子上那几道皮金又是多少银两,她再是公侯嫡女,打落地也没穿戴过这些。
连哥哥都瞧中她的,母亲再不满意,哪儿还能挑这么好的去,她有意挨了明潼,知道哥可就在外头,扯了她道:“光坐着吃酒多没趣儿,咱们也出去骑马罢。”
明潼正中下怀,出得门去,郑衍还在帐外不曾走远,郑辰叫他一声,他回头就看见明潼一手执了鞭子看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的,这么会儿功夫,他竟骑得马匹来了,上前来执礼一笑:“你们跑马,我在后头跟着就是了。”
明潼眼睛的余光睇过去,他便止不住的面红起来,郑辰咯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