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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又添了茶水给常太息,问道:“先生所学渊博,握瑾怀瑜,若留在昭阳,必能像崇愈夫子一样青史留名,为何要隐居避世多年?”
常太息闻言,哑然失笑,他轻捋一下花白的胡须,笑道:“古往今来,在朝政中沉浮,有几人能够全身而退?朝政来回博弈,今日我赢了你,明日你又赢了我,没有真正的赢家。再高的功名,不过千古转头归灭亡,功,也不长久,名,也不长久。”
文君低眉含笑,常先生心中是在乎这个天下的,只是看得更透彻,可是,这样看透后的清醒痛苦,远比身在其中更令人难忍,不由感怀:“君子之守,君子之伤,不外如是。”
常太息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邈远:“何来君子,不过是一介书生,无用的读书人罢了。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吴宫蔓草,楚庙寒鸦非我所想,常某只求数间茅舍,松花酿酒,来年还可有春水煎茶,如是足矣!”
长乐宫外,盛夏的蝉鸣一波又一波,明明是那般嘈杂,却衬得这沉寂的宫殿,愈发沉寂……
如是一番叙话,文君留了常太息用晚膳,楚王本欲常太息留宿宫中,但常太息说什么也不愿,晚膳后,便独自出了宫。
三日后,卢若英呈上了一道请罪折子,折子中言,因自己监管不利,京兆尹辖地的赋税账面有许多花账,虽事已解决,但深觉辜负圣恩,故自请外放艰苦之地淮阴郡为郡守,体察民间疾苦,历练才能,以报效皇恩。
楚王见了折子,并未多想,既然知道自己无能,有这觉悟,他也乐意成全,倘若真能将淮阴郡治理好,再调回昭阳也不迟。楚王准了卢若英所求,封为淮阴郡郡守,即日上任,又挑了身边合适的人,补上了京兆尹。
卢若英走那日,陆离代替文君去送行,讲真,陆离行礼是舍不得卢若英的,这么久以来,他不是在文君身边时,就跑去京兆尹衙门蹭吃蹭喝,虽说卢若英一介书生,但是却很对陆离胃口。
城门前,卢若英站在马车前,看着眼前脸酸的好似孩子的陆离,不由笑了,捏捏他的肩膀:“若有机会,来淮阴郡继续蹭吃蹭喝。”
陆离难得的没有反驳,点点头:“卢大人,你保重,你听我的,多练练武,一旦有人欺负你,就用拳头招呼。”
卢若英点头笑笑,复又拍拍陆离肩膀,抿唇一笑:“保重!”
说罢,上了马车,缓缓使出了昭阳城。陆离目送卢若英走远,方才收回目光。
这一日,楚王正于未央宫查看承德年间的国库账目,越看越觉得心头疑惑,这些账目做的清清楚楚,一丝漏洞都没有,正因如此,楚王才怪异。
楚王正深眉紧锁,这时,大监来报:“常老先生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看权谋部分的读者,可以等感情线出现时跳看。
☆、师生反目
楚王听闻,微微蹙眉,放下手中账目:“请。”
常太息走进殿中,抖展衣袖,郑重行了个大礼:“草民,拜见楚王殿下。”
楚王见状,心头无奈,他怕常太息的这个大礼,受了这个礼,有些话,怕是就得听了,心中虽这般想,但口中忙道:“老师,您这是何苦呢?”
常太息并不起来,跪直身子,抬眼望向楚王,推心置腹的陈情道:“殿下……皇位,动不得!如今的南朝,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那是因为没有授人以柄,所以没人敢冒着这天下之大不韪去造反,倘若殿下废了沄泽,弟位兄继,无疑是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有心者,随意一个不悌之名就可揭竿而起!南朝内乱一起,西凉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殿下,三思啊!”
楚王目光落在常太息的面容上,一时间往事翻云浮云而来,这一刻,他知道,他和老师之间,怕是走到了尽头。楚王从书桌后走出来,来到常太息面前:
“老师,倘若我真将沄泽用作傀儡,迟早有一天都是麻烦,他虽昏懦,但不是真的木偶,留着他皇帝的头衔,将来定是隐患!我知道老师的担忧,可是,西凉停止纳贡也不过八年。本王登基后,会撤了太尉一职,将兵权握在手里。而后,本王会颁布新的赋税制度,减轻百姓赋税,劳役采取招工制,以便南朝养息。”
楚王顿一顿,继续说道:
“南朝弊病良多,官员沽名钓誉,任人唯亲之事屡禁不绝,本王将会设置独立的御史台,不归司空管辖,下设至各郡县,以监察考核官员政绩官风,于此同时,将司空监察百官之职换作监察御史台,以免御史台被官员拉拢。沆瀣一气!司空,将由本王心腹出任!而后,本王会请法家的大家,来完善的律法。崇愈夫子‘德行天下,依法保之’的主张是极好的,但仅有德行不足以治理天下,德是美好的女子,人人都想要,可总有人心怀不轨之人想要玷污它,要想德行天下,必须用法来保!”
常太息听完楚王这一席豪言壮语,闭目一声长叹,楚王的治国之策是顶尖的,他从民、军、官、法,四个方面全面下手,确实是极好的政策。可……
常太息复又道:“殿下,沄泽在位八年光阴,这八年所有的国库账目、赋税账目、军需账目,您都没有亲自过目,你怎知,事情就会按你所想的发展,假如国库空虚,您如何减免赋税?官员监管之策彻底实行,非一朝一夕,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在完善的机制建立之前,无论收税还是减税,都会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