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眺天际的流云,神情寡淡,“随她去。”
他母亲那一套奈何不了他。其实他总喜欢往卧云亭这边来下棋作画,是因为萧槿前世常来这里。他偶然一次瞧见她伏在亭内石桌上面,侧着头,也不晓得是在哭泣还是小憩。后来他就在余暇时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拐,远远看她或出神或与韶容说笑,这几乎成了一种习惯。
直到有一日,他在偷觑她时,发现另一个人也在暗中看她。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与无力。
卫启沨攥起手。
他从前是有心无力,如今他好好的,很多事却已经无法挽回。
翌日是重阳节。萧榆原本是打算跟萧槿一道去登高放风筝的,但出了萧枎那等事,她也没心思出门,只是跑来与萧槿谈心。
“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三姐居然自尽了,”萧榆恍惚道,“我听说,三姐死前一直将人错当做卫庄,妹夫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我问娘怎么回事,娘不肯告与我说,啾啾可知原委?”
萧槿道:“这个说来话长,你不如等四婶平复一些再去问她。”
因着萧定夫妇不太讲理,卫启濯原本是不打算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的,但后来看冯氏以为是卫庄当年对萧枎做了什么,哭喊着要跑去山东质问宋氏,卫启濯便将卫庄当年落水的原委告诉了萧定夫妇。
冯氏一听说原是冤魂索命,吓得不轻,再不敢闹。萧定更是怀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留在宅子里,让卫启濯引荐的守真道长来设坛斋醮两回才放心。至此,萧槿才知道卫启濯当初为何答应萧定引荐道士的事——原来他当时应下来不是为了让萧定给萧枎医治的。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说三姐是中邪被恶鬼勾了魂,连父亲也认为三姐是不祥之人,跟祖父商量了,没让三姐入祖坟,另给她寻了一处墓地葬了。”萧榆黯然道。
有一种说法是未出嫁的女儿死后不能入祖坟,然而撇开这一条不谈,单说似萧枎这种死法的,入祖坟本就不太可能。
萧枎出殡那日,萧槿象征性地去了一趟。她听闻萧枎死状凄惨,由于脸上血肉模糊,颈部也是伤痕累累,当时又值炎夏,尸体腐败得很快,入殓时已经有些面目全非了。
前世的萧枎只是所嫁非人,今生却是落得这等地步。萧槿又不由想起了温锦,卫启沨那样念旧的人不仅对温锦恩断义绝,还疑似设计害死了她,那温锦前世到底是干了什么会才令卫启沨如此?
两人正坐在凉亭内说话,忽见一个穿着海棠红葫芦纹鸾凤穿花褙子的姑娘被一众丫鬟簇拥着迤逦而来。
萧槿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傅氏的娘家侄女儿傅恬。她对这个姑娘有印象是因为傅氏前世时不常地请她来国公府做客。
至于傅恬会不会喜欢卫启沨……萧槿觉得这个答案应当是肯定的。卫启沨那样的表兄,不了解内情的小姑娘是很容易倾心的。
傅恬瞧见萧槿的穿戴,已经大致猜出了萧槿的身份,毕竟府上的少奶奶只有萧槿和郭云珠两个,但萧槿瞧着明显面嫩。傅恬上前来寒暄罢,大方询问两人可要出去放风筝,只见两人兴趣缺缺,也不好硬拉着人出去,只好讪讪作罢。
姑母本与她说今日表兄会带她出去,但她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也没等着表兄那头差人过来。她自昨日开始便被拘着,要是一直出不去,她无法想象会有多无趣。
傅恬见萧榆与萧槿两个似乎没有多少谈兴,正欲作辞,一转头就瞧见两个男子并肩朝着这边来。
她定睛一看,眼睛立时瞪得溜圆。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样貌这般出众的人,如今一来还来两个。遥遥望去,好似误落尘寰的瑶台仙人一样。
待到两人走至近前,傅恬起身预备行礼时,却是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称呼。
萧槿转头看了傅恬一眼。
这姑娘……好像不认识卫启沨?
“表妹不认得我了么?”卫启沨倏而微笑开言,“今日不是说好了一道去登高的么?我适才有事耽搁了,见今母亲已在花厅那边等着了,表妹可预备妥当了?”
傅恬一愣回神,旋欢喜道:“拾掇妥帖了。”跟着又意识到自己尚未见礼,忙屈身一礼。等目光转向卫启沨身边立着的人时,又不知是谁,有些尴尬。
“这是四弟,”卫启沨解释道,“方才我们正好在半道上遇见了。”
傅恬忙忙施礼。心里却有些遗憾,若她表哥是这位容貌更盛的就好了。
等卫启沨领着傅恬离开,萧榆不好打搅萧槿夫妻两个,也起身告辞。
萧槿扫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卫启沨与傅恬。傅恬大约只是幼时见过卫启沨,记忆不深刻,昨日又没见着他的人,这才不识得他的。但卫启沨……方才那态度似乎有点奇怪。
卫启濯在萧槿脑袋上拍了一下:“看什么呢?”
“你有没有觉得卫启沨今日怪怪的?”
卫启濯在她对面坐下:“我不管他如何,我只问你,还记得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么?”
“秋游的事?”
“对,跟我去一趟南郊的白云观。”
“还去道观?”
卫启濯点头:“我要去见一个人。择日不如撞日,啾啾去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去。”
萧槿迟疑少刻,问道:“卫启沨他们去的不是城南吧?”
“不是,我打听了,他们去的是西山。你放心,不会跟他们撞见的。”
白云观的守真道长是刘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