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拴上的,列莹一扇窗户、一扇窗户的检查过来,终于用毛茸茸的爪子拉开了一扇窗。她没有将窗户完全拉开,担心弄出太大的声响,只拉开一道够她钻进去的缝隙,便一跃跳进了房间里,忽然“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吓得列莹连连跳开。她竟然不慎撞翻了案上的器皿。
如此动静,当然惊动了熟睡的桓淑。桓淑吓得一跃而起,漆黑的房间里只望见窗户边隐隐有什么东西,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要拿东西去砸还是要大叫,那东西就用他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叫道:“桓淑,是我。”
桓淑一怔:“莹莹……”列莹摇身一变,现出婀娜的少女身姿,走到桓淑榻边。她侧身坐在榻上,伸出双手搭在桓淑的被子上。“吓死我了。”桓淑低声说道,握住了列莹放在自己腿上的小手。
“对不起……我没料到窗内有案,不小心……吓到你了。”列莹愧疚得连话都说不顺当。这几日桓淑是那样繁忙,在父亲的寿宴上又发生了不幸的事,桓淑的疲惫和郁闷可想而知,恐怕他有很多个夜晚不曾好好休息,好不容易能够有个安眠,竟然又被她惊扰。熟睡的时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连狐狸都知道有多么吓人。
大约对列莹的行为还是有一点生气,他没有如列莹以为的那样安慰她,而是问:“你怎么自己来了?”
列莹本告诉他自己有多想念他,望着他黑暗中闪烁的目光一会儿,又道:“我回来了,我怕你不知道。”
“我知道,小舅舅告诉我了。”
是的,他应当知道的。列莹的心里莫名地很不是滋味:“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很忙,莹莹。今天——”
“我知道,我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列莹想说些表达哀悼和安慰的话,可死掉的卫绪又不是桓家人,对桓淑说这样的话似乎不妥当。但卫绪死在桓羲的寿宴上,桓淑心里定然是不舒服的,只是列莹想来想去,不知道这种情绪该当叫什么。“你爹的寿宴,发生这种事,你们是不是很不开心?”自己的问题真是多余,但她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发问。
桓淑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如此简单的回答,更显得他有多么不快。他这时才想起往另一侧挪了挪,给列莹让出空间,道:“天凉了,坐到被子里来。”
其实她不怕冷,但毫不犹豫地脱了鞋子,钻到桓淑的被窝里,她只想靠他近一些。桓淑躺过的床褥暖暖的,列莹依偎在他身上,桓淑迟疑了一下,从她背后伸过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列莹喃喃道:“我刚刚去了卫宅,我担心沈冰。”
“她怎么样了?”桓淑问得漫不经心,列莹感到他对沈冰的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列莹将原本想说的话在心里整理了一遍,简明扼要地说:“她看起来并不好,但我担心的是卫家的人会如何安置她。”
桓淑叹了一声气:“颍川室主恐怕不会让她在卫家待下去了。这样也好,你也不希望看到她跟卫绪纠缠不清——其实大家都不希望。”
“那我们把她送到明州,好吗?”桓淑的回答好容易多了几个字,立刻让列莹兴奋起来。桓淑没有说话。等了许久,列莹不解地从被窝中抽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她知道桓淑不开心,她想要让他微笑起来。
桓淑偏过头阻止她幼稚的行为:“随你。但是,我觉得并没有那么容易让她离开,让她放弃在卫家享受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列莹自问不够会看人,她不想评价沈冰的为人:“可是她在卫家,哪里是享受,分明是受罪。”
桓淑握住她的手,摩擦着她的指关节:“你不了解她,莹莹。每个人都不一样,你不在乎荣华富贵,但是她在乎。有绫罗绸缎、有折扇熏香,这些都可以不劳而获,受一点皮肉之苦又有何妨?你一心让她回到沈老板身边,沈老板给得了她这些吗?”列莹摇头,“沈冰也知道,他给不了。”
列莹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沈冰她不会愿意离开吗?可是,颍川室主也容不下她,她怎么在卫家待下去?”
“卫绪死了,还有卫偕、卫俦、卫家那么多兄弟,凭她的美貌,再找一个依靠有何难?”
列莹嗤笑,也许沈冰贪恋富贵,但桓淑话里的沈冰,竟与□□一般模样,这断然是错误的。可是人品这种东西,在事情发生以前,是无法有力证明的。列莹不会说“沈冰不是这种人”这样的话,但桓淑已经听出她的质疑。列莹抚着他散落的头发,终于想起了那件最重要的事:“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开这么久?”
桓淑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我去给你爹找寿礼了。”看到桓淑惊奇的目光,列莹愈发骄傲,“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爹的五十大寿要到了?你说过你爹喜欢书法,我特意去问了人,收集了珍贵的湖笔、徽墨、和纸,千里迢迢赶去岭南的端州就为了寻一方好砚。我终于找到了,但是,回来的途中发生了一些事……”列莹打算将自己没赶上寿宴的缘由解释给他听,才讲到了开头,听见桓淑已经哈欠连天。虽然有点气恼,一想到桓淑满身的疲惫,只好体贴地说:“你困了就睡吧,这些事我明天再跟你说。”
困极了的桓淑也不再同她客气,搂着列莹娇小的身子,转眼进入了梦乡。被他搂在胸前的列莹两眼炯炯有神地睁着,她睡不着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