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叹了一声气。
观察他已久的海棠树奇怪出声:“公子为什么叹气?”
“啊,”桓淑几乎都要忘记,这里还有一个能陪他说话的伴儿,“只是担心伯母与莹莹上山求药,顺利与否。”
海棠树嘻嘻笑了:“娘在这三清山远远近近也算是闻名的大妖怪了,在三清山上的面子也不小,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桓淑扶着海棠树道:“你我也算是同乡了,你在这里可觉得寂寞?”
海棠树晃晃树枝:“这里可有趣了,有娘、有萧道长、有杳杳姐,还有各种各样的妖怪,怎么会觉得寂寞?在幽门岛上的时候,我周围只有死物与鬼魂相伴,那时既没有感受过有人相伴的日子,也不懂得什么叫寂寞。但是,现在明白了,在这里的日子可有趣多了。”
“如此。”桓淑一笑,她与自己是不同的。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问:“在幽门岛上,你见过很多鬼魂吗?是不是人死了,一定就有鬼魂呢?”
“对啊,那些被送到幽门岛上的尸体,都有鬼魂。他们会在岛上待一阵子,直到鬼差来把他们带入地府。”
桓淑低呼:“那么,你一定也见到过她的鬼魂了。我的母亲叫谢子兰,她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你可曾见过她?”海棠树茫然地晃动树冠,在幽门岛上见过那么多的鬼魂,纵然是年轻女子的魂魄也不少,又怎么会每个都认得?桓淑脸上掠过一丝失落,自言自语似的道:“那么久了,假使你见过,也一定不记得了。”
求药的过程异常顺利,只是列莹本想多要几颗,抠门的道士却说什么也不肯多给。一番讨价还价之下列莹得了两颗丹药,道士珍惜地用锦盒贮藏起来,万般不舍地交到列莹手上,还迟迟不肯松手。列莹两手抓住锦盒,怒瞪了那须发花白的老道士一眼,老道士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他都那么老了,活不过十年了,吃再多的丹药,也是浪费。”出了道观,列莹小声对葛薇抱怨。
葛薇摇了摇头:“可怜他勤勤恳恳修炼了一辈子,成仙这种事,还是要靠机缘。”
三清山固定范围内不许使用法术,正因有这样的协定,妖怪和道士才得以和睦相处。母女俩步行下山,当下天气炎热,走了一段路又渴又累,便在一处泉水边小歇。葛薇摘了一片芋叶盛水,喝了两小口递过给列莹。列莹咕噜一下饮尽,又下到泉边取水。葛薇望着她蹲在水边,心头忽然有些沉重。这沉重不是一时半刻了,只是突然间从心底爆发出来:“莹莹……”
“嗯?”列莹答应了一声,半天听不见葛薇往下说,奇怪地转过了头。
葛薇收拾了一下情绪,语重心长地说:“娘给你讲的话,千万要记得。这药不可随便吃,桓淑一日不与你拜堂成亲,你绝不可听了他的花言巧语服下去。”她停了下又说,“娘不是觉得桓淑不好,桓淑这个孩子不错,成熟稳重、体贴温柔,但是婚姻于人类是大事,远不是他一个人说了便算的。”
“娘,你放心,我都见过他爹了。”列莹将双手浸在水里,清凉入骨。
“他爹同意了吗?”
列莹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桓淑同他提过没有,但桓淑说过,他爹不大管这些。我觉得他爹对我印象也不差。”
“他爹知道你是半妖吗?”
列莹沉默,良久才道:“不要教他们知道不就行了?反正现在有了这丹药,他们就看不出什么破绽。”
事情太过顺利,反而令人不安。人与妖相恋本是稀奇之事,但是在葛薇见过、听过、经历过的案例中,无一不是千难万险,且多半难得善终。葛薇与列莹的父亲,便是经历了多少年煎熬,才换得一年的相守。葛薇暗暗摇头,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为何不能相信她的女儿列莹便是有如此的好运呢?
“娘,”列莹的这一声,唤得意味深长,“我知道你生活了那么久、修炼了那么久,很多事可能都不记得了。比如给人下过的咒,你还记得几个?”
葛薇呵呵一笑:“你娘活了九百多年,给人下过的咒不计其数,还真记不得几个。为何突然问起?”
“什么样的咒语会在人的脸上呈现这种形状?”列莹用湿漉漉的手指在地面上画下半个水滴状的图形。她一抬头,见到的葛薇神情恍惚,便知道必有内情。列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说:“我在明州遇见一个人,他的脸上便有这样一个暗红色的咒印。奇怪的是,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个咒印。第二次我去明州的时候,才见到他脸上的咒印,阿璃、敖尨、凌霄仙子都见过。可这个咒印,只有当我在的时候才会出现,我不在的时候,即便道法高深如他们也看不见了。一定是我身上的某样东西,引发了这个咒印。那个时候,为了使用娘教我的纸鹤传书之术,我随身保存着娘的一罐鲜血。”
葛薇莞尔一笑:“我记得这个咒印,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下的。并非什么特殊的咒印,是我随手画的。你放心,它并无害处,寻常人也看不见。”
列莹觉得,沈老板的咒印与葛薇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那咒印法力涣散,时日不短。但是,沈老板不过才四十来岁。”
“所以我这个妖咒,原不是下在他的身上。”葛薇解释,“中咒之人,应是他的前世。”想不到还有妖咒能随着人转世投胎,葛薇的妖法比列莹想象的还要厉害,或者说,这种能世世追随中咒之人的咒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