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馨甜的桂花香随着那阵风逸进堂内,其中掺和了日恒那股清新如薄荷般的气息。
“一拜——”
“再拜——”
“三拜——”
那一天,日凝只记住了那红梁朱栏上的缦布翩飞的幅度,和那腻甜味儿中那熟悉的让人安心的薄荷气,还有吵闹得让她头痛欲裂的奏乐声。
直到新人进了洞房,她也没有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她郁闷地一个人抱着大箱子跑到了房脊上,月色,一如昨夜皎洁。
伸出被纱巾缠得鼓起的手指,笨拙地从木匣上捞出了一个个竹蜻蜓。
放在手心轻轻一挪,一松,就冉冉地往上升,然后,又冉冉地往下坠。
不一会儿,那足有二层楼高的宜兴楼届时已在漫满蜻蜓的皎色罩笼中烨烨生辉。
从绯红的袖子中伸出手,任由那冉冉落下的竹制蜻蜓归宿般躺下。
今夜风起,摘下墙头数株草往半空一撒,从箱底里曳出裁好竹枝固定好,拴紧了月白的棉麻粗织,展翅开去。月白的袖子搁在固定好的竹枝上,步下生风,抓紧那双平直的“羽翅”在那轮圆月下,踏碎了瓦砾猛然前冲。
有怪踏月而来,美如秋水,清如山河。(——书海沧生)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足下踏空之际,双翅凌着风,平直地划破长夜而翔。
墨黑的眸子一阵惊惶后慢慢转变成惊喜,一袭月白的身影从上而下地投射到墨玉般逐渐放大的瞳孔里。
那棉麻粗布御着风猎猎作响,突然,鼓起的气压似乎不足以承载起重量,在夜空中踉踉跄跄的,犹如一只首度展翅扑腾的鹰隼。
“凝凝!”当身下一闪而逝的红影再度跃出眼前时,是她重重地下坠的时候。
“嘭!”一声响,已经连人带翅地落到泥土地里了。
抬眸的瞬间,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淬满复杂情感的黑眸。
“阿恒,你来这做什么?”日凝惊呼完,旋即抱起脚跟痛嚷着飙出了泪。
日恒急忙一把抱起,冲到了左近的红漆回廊上检查起伤势。
一袭的红衣裹起了白衣。
“凝凝,怎地穿起白衣裳了?”日恒一边替她揉着脚踝,一边忍不住抬眸道。
日凝的脸红了半截,最后支吾道:“那你还不是穿起了红衣?”
日恒正要憨笑着“今天怎么能不穿红衣”那厢就听见她道:“洞房花烛夜,你怎么就摸进我的院里了?”
那边沉默了半晌,“来看看你。”
日凝闻言,眸子一下就暗沉下去,“我知道,婚后你就要到北羯去,对吗?”
“不,”他否定道,“我只是带啊娅回去一趟,还会回来的。”
日凝的眼眶湿润了,“不能带上我,对吗?”
“嗯,”他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轻轻颤动,“不大方便。”
日凝苦笑:“也··对啦,你们夫妻俩回娘家,我一个小姑子凑什么热闹嘛!”
“凝凝··”他声音滞了一滞,“你留在都督府,司马大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行了,你要去多久?”日凝背过身去,微仰头,用指尖沾一沾泪。
“暂时···说不准···”日恒的声音沉了下去,替她揉着脚的手放缓了动作。
“好了,不必揉了,看你揉的样子我都难受,又没有脚气,有那么不情愿吗?”她转过头对视他的目光时,已经变成了一张轻松的笑脸了,“已经不疼了。”
“都红了,得擦点药酒。”日恒说着就要抱她回去擦药酒,却被她阻止了。
“好了,我没那么娇气,我自己能够走回去擦,你也别待得晚了,新娘子要不高兴了。”日凝笑着推开了他。
“凝凝!”看着她扶着栏杆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在身后忍不住喊了她。
“阿恒,”她没有转过身,“这次,就让它跟上回一样吧,在我转身之际,你就消失掉,明天,我不送你了,昨晚忙着弄这滑翔机,都没有睡呢,明日,我一定要睡个够!”笑着说完,眼中已经溢满泪花。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就没了声儿了。
日凝用力咬住了唇,扶着栏杆一步步地走,直到走回到屋里,依旧没有勇气朝身后看。
“小姐!小姐!起来了小姐!大公子出发要走了!”天亮大白,日凝蒙着头睡在被窝里让小巧给叫醒了。
其实昨晚她回屋里之后,躺在床上一直都没有睡,那盖着头的那片被褥已经濡湿一片了。
“啊!小姐,你的脚!怎么肿成这副模样了!”推搡间,日凝把被子拉起往头部裹紧了些,露出了足部的位置,被眼锐的小巧看到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呀!”
裹紧被子的那头,突然想起了胸前挂着的那个七色结,此时,双手紧紧地拽紧了,身体一耸一耸地抖动,却抑压着没有发出声音,被褥下,汀泞一片···
日恒离去两月有余,就已经进入了腊月寒冬,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常的更冷上几分,在寒冷风起萧索的日子里,日凝只有坐在宜兴楼里,用碳炉烤起了红薯,感叹着还是不如用树叶煨的感觉好,但是无法,把都督府所有的落叶聚集了都不如当年在垂碧湖旁任意一间房舍跟前的落叶多。
☆、第二十八章
“小巧,你说北羯那边会不会比我们这边冷?”日凝用火钳从碳炉里夹起一块红薯放到小巧腿边的地上,道。
“小姐,既然念着大公子,当初叫你去送别时又要赖床。”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