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紧挨着的铺子老板早就注意到了宣离,待人走远,终于抑制不住八卦的乐趣小声议论起来——
“唉,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真俊俏啊!”
“没见过,镇上就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户人家,也没听谁家来了亲戚啊。”
“是啊是啊,看这小公子的穿着,约莫是显贵人家的孩子,身上那料子,我见都没见过呢。”
“哎,你们看他往哪走呢,那是要往河东去了吗?”
街上的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盯了半晌,不知是谁先啐了一口,“真晦气,快别看了,估摸又是宣家那小子领回来的小情人。”
“哎呦,可是做了孽了,那么好一个孩子,如何就抱着男人不放了呀。”
“是啊......唉......可就是有男人爱跟他呀......”
“哎,快干活,别说了。”
有人唏嘘有人叹,还有些许未出阁的姑娘盯着宣离修长的背影出神,惋惜的想,这样好的男子,竟也是断袖吗?
东方忽起了浓云,映在四方晴朗的天气里异常突兀,风卷着砂石扫过宣离的脚踝,他走的随意,这会才抬起了头。
浓云盘旋在上林山上,y-in沉的黑雾笼罩着,宣离一顿,脑海飞快转过几个年头,身影倏地消失在了街道上,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住着的小屋四周结界突起,门口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他披散着头发,一双红瞳红的骇人,头上长着两个畸形的角,正笑盈盈的朝着宣离的方向。
那是魔族的大皇子——胥影。
宣离的视线仅在胥影上停留了一瞬就挪到了身后人的身上,拂羽被摁着跪在地上,倔强的仰头看着宣离,他难得露出一丝惊恐,却又在看到宣离的一瞬稍稍减退了些,探寻似的远远看着他。
宣离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对方卡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他本来想,吃了这一顿就走了,如今看来,这身份是藏不住了。
他不急不缓的将东西放在身侧,灵力虽然没完全恢复,但对付眼前的毛孩子,还是足够了,何况还不一定打的起来。
“仙君可真让人好找啊,不知这人间美景可能入了您的眼?”胥影的声音高昂锐利,带着魔族一向说话时的y-in阳怪气。
宣离淡淡一笑:“自是不比魔界,大皇子近来可好啊?怎有空到人间来?”
两人装模作样的对话拂羽听得一清二楚,他错愕的瞪大眼睛,却正好对上了宣离的视线,宣离在他身上一停即走,好似并不将人放在心上。
胥影哈哈大笑了两声,“仙君在此逍遥度日,天界和魔界却是翻了天,胥影怕您陷在温柔乡里不知今夕何夕,特意来接您回去。”
身后的人突然将拂羽拖了上来,膝盖嗑在地上闷闷的一声,宣离的心也跟着疼了一下,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分过去。
“早听闻仙君不近女色,不曾想爱之所至在此啊,只是这与凡人在一块,犯了天条吧。”
宣离淡然的看了他一眼,带些怜悯又带些长辈对晚辈的宠溺,浑不在意的开口:“大皇子多虑了,不过是借住此处,回些恩情罢了,”他停下来,略有深意的抬起眼睛,“大皇子不会想为难一个凡人吧?”
短短几句,宣离就将他与拂羽的关系撇开十万八千里,虽说实际上两人也确实没什么关系。
胥影被噎了一口,气不过又不知还能说什么,各界有各界的律令,他界不得无故c-h-a手,更不能随意生杀,现世已是迫不得已,自然不能做更出格的事,杀凡人这种罪,他是受不起的。
宣离没再和人废话,他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我跟你们走。”
胥影一怔,没想到这么顺利,半晌他笑了笑,吩咐手下的人放开拂羽,他往宣离那边靠了靠,做出个请的姿势:“仙君请吧。”
宣离神态自然,他生生扼住了回身再看一眼的冲动,背对着人说:“自己买些药,多日叨扰,这就告辞了。”
身后的人没出声,宣离眼眸低垂,正要走,身后的胥影叫住了他,那人似笑非笑,语气里含着点戏谑的味道:“仙君是不是忘了什么?人界现身,是要消去记忆的。”
宣离垂在广袖下的手握紧了,他顿了一下,回过身笑道:“多谢大皇子提醒,不然还真是忘了。”
宣离私心里,是希望拂羽记得他的,虽然没有多少特别值得铭记的事情,但他平平淡淡两万多年,心里唯一一点波澜,就在这了,同时他又清楚的知道,他们是断无可能的,神仙与人,历来没什么好下场,他能活千世万世,拂羽却不能,心一旦交付出去,那万万年寂静的时光怎么挨,所以不如一开始,就算了。
指尖光芒流转,拂羽茫然的看着他,他像个待宰的羔羊跪在原地,双手撑在地上,被宣离包起来的腿沾了尘土,头发也散着,狼狈的很,可他眼里有希冀,有眷恋,有许多恋恋不舍,却让宣离很陌生的东西。
光芒没入拂羽眉心的一瞬,宣离心绪一动,流转进的灵力转了个弯,缓缓覆住了那一小方记忆,他没有抹掉,而是封印了,可惜这些,胥影看不出来,他只见人倒在地上,头顶缓慢升起一丝薄烟,便以为成了。
宣离在转身的间隙里,深深看了拂羽一眼,这一别,就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
晨曦带着圆润的光圈穿过空灵的大殿,轻巧的落在宣离的塌上,落在那躺着的银发少年的身上,他呼吸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