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知的头七。
窗外的阳光正好,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她是个女人,不懂政治,但是张明知曾经跟她说过,随着新党的崛起,旧党正在渐渐地式微,各个军阀世家都已经逐渐脱离了旧党的掌控,打算自立为王。
张铭笙也有点这个意思。
所以这一年多以来,很少看到张铭笙回家,几乎全是歇在了军中。
旧党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曾经的属下脱离自己的掌控的,用张明知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宁愿毁了自己手下的兵,也绝不愿意送给新党的人。
为了防止这些大军阀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之后,与新党的人合作,旧党专门组成了一个部门,暗杀那些有脱离旧党之心的军阀。
张铭笙和张明知也是其中的目标之一。
所以这段时间,张明知出行的时候,一向十分谨慎,数个警卫员不离身。
除了这次和白兰芷私下出来看电影。
他们两个人交往的事情十分隐蔽,除了彼此以外,就只有少数人知道,每一次约会,都会精心乔装打扮,确保张铭笙的人不会在街上认出两人来,并且随时都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白兰芷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等,可以等到张铭笙死,等到张明知接管张家,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再也不用像这样偷偷摸摸的约会,背着乱丨伦的罪名。
可是踏出电影院的一瞬间,她的世界天翻地覆了。
特务的一枪,正打在张铭笙的胸口,他的身体瞬间就倒了下去。
然而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想的也不是怎么保全自己,而是让她先跑,方家太太是两人共同的一个朋友,知道他们的事情,也是会为他们的恋情提供掩护的人。有几次在大街上两人碰到了提前回来的张铭笙,她就是绕道去了方家,借口自己出门是参加了方家太太的茶话会。
那天的雨很大。
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头。
她忘了自己有没有看张明知最后一眼。
她的记忆里只有被大雨染成灰色的世界,和他胸口的一抹鲜红。
当她从方家回到张家的时候,得到的便是张明知的死讯。
她的世界轰然坍塌。
没有人会关心一个小小的十三姨太为何会突然生病,她上面有年纪更大却风韵十足的七姨太八姨太,下面有清纯妩媚的十四姨太、十五姨太,张铭笙家里的女人多,外面的女人更多,除非真的是漂亮到天下无双的女人,很难被他记挂在脑海里。
这是一个从不会儿女情长的男人。
更别提白兰芷凑都不愿意往他面前凑,除了逢年过节大家必须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扮演一道会吃饭喝水的空气。
她这一昏迷就是三天。
这个张家里,唯一关心她的人除了已死的张明知,就只有一个叫做陈妈的下人,却也在她昏迷前被抓着手嘱咐,千万不能让任何人注意到她。
“太太,喝点粥吧。”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白兰芷为她开了门,让她把粥放在桌子上,说了句:“放着吧。”
“多多少少要吃点东西,您这样熬下去是不行的,您看您这手,才几天,镯子都带不上了。”陈妈是知道白兰芷和张明知的事情的,她苦口婆心的劝道,“便是……便是那位知道了,也是不愿意的。”
白兰芷抬起手,镯子是张明知送的,上好的羊脂白玉,衬得她肌肤白皙胜雪。
他说,这镯子像她,配她,一样的洁白无瑕,一样的纯净透彻。
多好笑啊,她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人,他竟然用无暇、用透彻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陈妈见白兰芷脸上露出了微笑,正想着总算是缓过来了,就见她的眼泪如同珍珠一般一滴滴的落了下来。
“太太,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她转过身,小心的用袖子擦掉自己眼角的泪。却听见白兰芷倔强的声音响起,“不,我不哭,我凭什么要哭,我哭什么,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后来的十四十五姨太,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生的姑娘,一来张家就紧紧巴着张铭笙希望能够生个孩子做依靠,几个年龄大了的姨太太对争风吃醋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偏偏白兰芷和她们年龄差不多,即便不愿意与他们斗,她姣好的容貌也会成为她们嫉妒的根源。
若不是张明知明里暗里的护着,她早就栽在了她们的手里。
这下张明知人没了,生了小儿子的十五怕是心心念念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成正统的继承人。
她擦干眼泪,摸了摸自己的手镯,找了个精致的盒子放了进去,又重新换上了一支绿的快要滴出来的翡翠镯子戴上。
“陈妈,来给我梳个头发吧,听说今天二少爷回来了,毕竟是大少爷的弟弟,总不能这么邋里邋遢的去见他。”
“是,太太。”
……
沈蔷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
今夜的月亮很圆,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好似溅了一地的银灰。
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无数熟悉的,不熟悉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转换。
一会儿是她母亲温柔的唤着“蔷蔷”,一会儿又是张明知在电影院牵着她的手,小声地喊着“兰芷”。
“蔷蔷,过来,来妈妈这里。”
“兰芷,遇见你是我毕生的福气。”
她举起手腕,月光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