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霍青棠站在门口,迎着光亮,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日与那个小辫子在一处的姑娘就是她,霍青棠。
青棠弯眉一笑,“张家舅舅也来了,不如就留下来吃午饭,今日厨房的菜色很丰盛......”
霍水仙看着自己女儿笑,那样子跟偷了蜜一样,张士洋挥手,“饭就不吃了,我是听说你母亲病了,特意来看一眼。家里绸缎庄新来了一些布料,我也要回去看看。”
青棠略微福了福,“既然张家舅舅还有要事在身,青棠也不敢阻拦舅舅,舅舅慢走。”
张士洋也笑,他看着霍青棠,说:“青棠真是长大了,一日日的,就似变了个样子,教我们这些大人都认不出来了。”
轿子停在外头,有下人来搀了张士洋出去,霍青棠将一盅热腾腾的粥放到霍水仙桌上,霍水仙的眼睛停在霍青棠脸上,青棠道:“父亲这样瞧着我做甚么?”
霍水仙说:“囡囡,爹爹过去对你疏忽了,如今你一日日长大,也陪不了爹爹几日了。”
霍水仙这么一张口,霍青棠就低了头,“父亲想说什么?”
“爹爹想你留在家里,多陪陪爹爹,可好?”霍水仙似经过深思熟虑一般,张口做出安排,“如果你还想继续去书院读书的话,爹爹同你在这扬州城里另寻一家,虽不及寒山书院,但也绝差不了多少的。”
“你说好不好?”霍水仙望着女儿,目光中全是柔软的期待。
霍青棠还想回苏州,她与惟玉哥哥说好了,他年后要去苏州府看她。还有,她还想亲眼看着范明瑰出嫁。
对于霍水仙的提议,霍青棠很想说不。可话在嘴边来回打转,还是说不出口。
霍水仙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和背叛,这些都与她脱不了关系,而她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拒绝这位爱女心切的父亲。
“老爷,太太不好啦,刚刚张家舅爷去见了太太一回,太太这会儿就不好了......”
一个婆子闯进来,霍水仙一眼扫过去,“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许看太太吗?”
那婆子畏畏缩缩的,“张家......张家舅爷说,他来是老爷同意的,他说他刚从老爷那里过来,是老爷让他去瞧太太的......”
“荒唐!”霍水仙拍着桌子起身。
霍青棠轻叹口气,问:“太太怎么了?”
婆子道:“太太悬梁自尽了......”
霍青棠眉眼一垂,这张士洋真是好计谋,年关的日子里死人,也亏他想得出来。
这个时候死人,一是不吉利,二是连累霍水仙,霍水仙本就死过一任妻子,如今继室也死了,还不知外头要把霍水仙说成什么样子。兴许过不了几天,扬州这位霍大人克妻的名头就出来了。
青棠眼睛一眨,不过这也要张氏真的死了才行,照她这闹法,一时半会儿怕是舍不得死。她说:“父亲去瞧瞧太太吧,莫要真的闹出人命来。”
☆、血里雪里
张氏还是出来过了个年,她依旧是这霍家宅院的太太,只是霍水仙不许她轻易出门,也不许她靠近霍青棠。
吃过年夜饭,月满领着霍蝶起回去休息,张氏则嚷着头疼,也要早早回去睡下。
霍水仙在屋子里写春联,青棠则在旁边研磨,霍水仙写:“大木森森,松柏梧桐杨柳。细水淼淼,江河溪流湖海。”霍水仙的字写得好,青棠笑道:“父亲这字,我瞧着可以挂出去卖,比那些个名家手笔差不了多少。”
霍水仙搁下笔,从身上取出一个红封,“囡囡,这是爹爹给你的,你若是缺了银两,可以写信回来同爹爹说,爹爹让人给你捎过去。”
霍青棠捏着红封,说了一句:“多谢爹爹。”
这是陈七成了霍青棠以后第一次管霍水仙叫爹,霍水仙眉眼一弯,瞧着霍青棠笑,似要把女儿瞧到心里面去。
璎珞陪着石榴在隔间打络子,正厅里一个端着铜盆的人进来,青棠瞧了她一说,说:“你是新来的丫头,甚么时候来的?”
那丫头勾嘴一笑,将铜盆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泼,再打翻了门边烛台上的蜡烛,转头就跑了。
蜡烛落了地,燃成熊熊大火,铜盆还砸在地上,里头的桐油一滴一滴泼在地上,直到滚进蔓延开来的火势里。
霍青棠抓起霍水仙的手臂就往外面抄,火势刚起,霍青棠将霍水仙捞了出去,父女俩刚跑到院子里,就听见了石榴的声音,“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石榴和璎珞仍在正厅的隔间里,霍青棠瞧了周围一眼,“爹,快,快找人来救火。”说完,就闷头往里面冲。
“囡囡......”霍水仙拉她不及。
火势旺了起来,霍青棠冲到正厅门口的时候,石榴拉着璎珞跑了出来,两个丫头好生生站在了门外。石榴低头将身上拍了拍,说:“就是烧坏了一件衣裳,别的也没甚么。”
“哧”,青棠红着眼睛,又被石榴逗得差点笑出来,“来日我赔你一件。”
抬水的已经来了,婆子和小厮提着水桶,丫头们端着水盆都过来了,这头火势稍稍小了些,那头就有了叫声,“东厢着了,快去东厢呀!”
东厢是霍蝶起住的屋子,霍水仙听罢,扭头就走,霍青棠看了石榴和璎珞一眼,一脚跟了上去。
霍蝶起由月满带着回屋睡觉,东厢起火的地方同方才一样,也是堂屋里。此刻人都在侧间里头睡,若要出来,必须踏过起了大火的堂屋出来。若是不出来,正好遂了纵火者的意,都一把烧死在里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