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脸红了一下,伸向菜盘的勺子又很局促地缩了回去。“黄瓜”一见,不大耐烦地给她菜盘里布了一匙菜:“吃你的,上这儿来就甭客气,这帮小子没一个绅士,不吃他们谁也不会感谢你。”
啤酒喝光了,“大力丸”去服务台要酒。胡岩起身跟了过去,这时桌上那几个已经半醉,拉声嗽调开始唱了,不知是调起高了还是怎么,唱到后来一个个全靠抻直脖子嗥了,弄得全餐厅的人侧目而视,那女孩儿脸红红地坐在那儿,盯着桌下,绞弄着手指头,有点不知所措,小模样儿有点怪可怜见儿的。
“那女孩儿干啥的?”胡岩问“大力丸”。
“唱歌的。喂——再来瓶‘中国红’——鞍山歌舞团的,条件挺好,没准日后能走红,才十六岁。在鞍山跟我们上体育场舞厅唱了两场,不错。后来一直跟着我们走。告你说,小妞有心辞了团儿里,搭帮上我们呢。”
胡岩回身看了看餐桌边那个女孩儿,嗯,长得挺纯,而且看来还没有染上低龄歌星都已过早地染上了的那种令人作呕的矫柔造作之态,他相信她一定唱得很好,不然“大力丸”这伙不会一直把她带到这儿来。但他还是对“大力丸”说:“当主打歌手,她能立住吗?我瞅着像劲兴不够似的,摇滚乐队……”
“大力丸”一晃头:“别看这会儿小鸟依人似的,一上台野着哪,那就是中国麦当娜!……”
“我看你还是轻易别往自个儿身上绑累赘。再者说了,也别坑了人家,何况她还没红,即便红起来又怎么样。过去歌星是各领风骚十几年,现在不行,不是那时代了,一茬一茬起,比老鼠增殖都快。你搞纯商业性演出,我看你拉倒吧。你一伙流浪汉,还是别娶固定媳妇为妙。”
“管那个!过景儿了拍拍手不会扔吗?”
“得、得!我怎么闻着你身上老他妈一股公狐狸味儿?人那女孩儿还小,你别娘的太下作。”
“大力丸”笑了,嘴叉子咧到耳朵根:“叫你说的,这会儿我能顾上忽拉她吗?”
服务员拿来了酒,“大力丸”攥着瓶颈捏在手里。“头几天跟北国声像社探了探口风,能不能灌盘带。他们说眼下头寸紧,问我们能不能先垫上一个基数,先出五千盘,将来销得好了再翻,有了盈余再劈成。实际是对我们不托底。”
“那不成了自费么?”
“说的是呵,销不上五千、赔了算我们的,冒了,有赚头他们出来劈成,净他妈他们的事儿!我给他们看了‘新声’那盘带,告诉销了七万多盘了,他们不大信。现在是,要录就得先垫个基数,大约得一万五千块钱——”
“明白了,我给你垫。”
“这么痛快!要不要……跟你老板说一声?——”。
“不用。”他不知道,马阳的钱柜可以说都拴在他胡岩裤腰上呢。谁想开厂子办公司、倒腾股票要借钱,十万以上马阳原则上知道一下,十万以下胡岩就全权处置了。当然息金要比“官行”高出许多,谁让你从“官行”贷不出来呢?这是马阳仅次于花业的第二大财源。息金多少又是看人下菜碟,以不把对方吓跑为限度。这,无息,没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