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不翼而飞
车开得很快,胡岩不知多会儿练的这手儿。前边到了闹市区。忽然马路上一个警察招手,看样子不大像是在向他们致敬。车停下了,停在路边。胡岩满不在乎地钻出车门,一站直了身却立时摆出了一副三孙子相。
“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吗?”警察满脑门官司,一副“橛子”样儿。马阳知道,这是要勒大脖子了。毛病
“知道知道,”胡岩低声下气凑上去,贴在那警察边上解释着:“没注意……下回,下回一定……”
“下回?”警察一立楞眼。但很明显他已经注意到对方在他身体一侧靠了一下,他那一侧的制服口袋,兜盖是窝在里面的。也就是说,那口儿是随时敞着的。
“我这儿有个客,大哥抬抬手,让我把客先送到了……”
警察已感觉到了,那只敞着口的衣袋里,一只手很迅捷地不为人知伸进来过一下。他判断了一下,是的,明白无误正是这样。便扬扬下颏:“本来想扣你执照的,看你车上有客,让你先把客拉到。下回注意,听见吗?”
“一定一定,谢谢大哥了!”
胡岩连忙点头作揖退回到车上。一开起来,他便骂道:“妈的,叫你勒了,二大爷也不姓胡了!”说着一扬手把一叠什么扔给马阳。马阳拿起一看,是不太厚的一叠钞票,大概有三四百元的样子。一下他便明白了。
“没往里搁,反倒摸出一叠来!好嘛,一天遇上仨俩你这样的,甭说揩油了,连工资他也得贴光了呢。”
“里头还有,大马路上众目睽睽他敢拿出来数?没数儿!晚上回家拿出来数,准定寻思其中哪一叠是这拉达车给塞的呢,妈的‘面肥’下回从这儿走,准定起码一个月绿灯。”
“面肥”大概就是这车司机了。警察会记住的,别的不记,这个他们都能记住。马阳闭上眼睛,又在想鸽子事了。胡岩提供的情况,显然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六枝儿那只鸽子,没想到会有如此意想不到的背景。他觉得此时构筑于他股掌之中的一个囚笼愈发清晰了,一根根栅条历历在目,发出银铃一样悦耳的风鸣之音。他将让那“血点”更加得其所哉地在里面歌唱。
“去弄几只鸽子,什么样的都行,贵贱无所谓,但要白的。”车在家门口停下,他向胡岩这样交待道。
在起居室挂好外衣,听到隔壁客厅似有客人,正跟谢丽娟说什么画的事。细细一听,是大宅。
大宅埋在沙发里,正端着一杯茶在喝。
“什么画?”马阳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茶。
“谢丽娟那张《花事》。现在有两家美术馆要收藏,她想听听我的意见。”
“收藏”他望向妻子。
“中国美术馆,还有一家……法国博物馆。”
“暾。你们是怎么个想法呢?”
“我听说若讲收藏条件,还是国外博物馆好些。”马阳说。
“是,对,”大宅冷冷地睨视马阳一眼,“馆藏科学确实是人家水平高,而且人家给的钱也多。”
马阳笑笑:“我并没有提到钱嘛。不过既然说到这儿,我是否不妨可以问问,两下酬金各是多少呢?”
“五万!人家给。”大宅有意作出没有见过钱的样子,“而且还是美元!”
马阳并不气恼,也不显得难堪,他知道大宅。
“那么我们国家美术馆呢?”
“大概是……三千元。”谢丽娟不想再让大宅说了。
“人民币,三千元,”大宅还是又来一句,“也就合美金几百块钱儿吧。[超多好看小说]”
马阳淡淡地喝着茶,看看大宅,有点想笑,又不好笑。
大宅却很激愤:“对,他们有钱,可别他妈捏着钞票到中国来当救世主,来当文化强盗!”
“人家也许不是这个意思吧。”马阳倒是有意要逗逗大宅了,“一个法国收藏家,来收藏你的画,倒说明人家对我们东方文化的珍视呢,我们该为此骄傲,正像我们的人捏着钞票到日本去盯着人家的彩电小汽车,人家并不以为是耻辱一样。”
马阳放下茶杯:“五十还是五万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给谁不给谁,除了打听打听,我只有无条件赞同的义务。行了,至少吧,总该让我看看究竟是幅什么画啊。今后哪天潦倒了,这也许倒能当个糊口的饭碗呢。”
‘你看过的。”谢丽娟说,“就是那幅,你走以前,上昆明以前画的那张。”
“走以前?”
谢丽娟眼底深处便隐隐又浮起了一种悲伤。
“再看看嘛——”大宅觉得是个机会,马阳口若悬河放了一通宏论,真正拿出画来,我倒要看看你掉不掉底子。
“好吧。”谢丽娟迟疑一下,走过去俯身拉开了一个柜门。
“就这张?”马阳从一摞画稿上拈起最上面一张,回过头问,可是他却发现谢丽娟脸上已猝然失色。
“不是……”谢丽娟怔了一下,急急地一张一张翻弄起来。刷刷刷……纸页在她手里凌成地翻过,直到最后一张颓然放下,她无望地看着一堆凌乱的画稿,忽然感到一下子浑身发软。
“别着急,再看看——”马阳没大理会。
谢丽娟面色苍白,呆呆站着。不用看,没有。如果有,在这一堆画稿里,她甚至不须用眼睛……
“家里有谁动过没有?”大宅也有些着慌。
喊来了姥姥、父亲、于连生,都说没动过。
杨杨呢?谢丽娟忽然想到了杨杨。过去朋友来要画,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