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是,他的双目依然失明,并且,四肢近乎瘫痪。
与此同时,时政也在剧烈的漩涡中打转。两天之前,岩松口的晋王世子驻军地发生了小规模骚乱,起因是晋王世子的一个鹄邪降丁,与街头小贩发生争执,竟将那小贩活活打死。
此事激起了当地民愤,很快导致严重冲突,官府甚至出动了军队。
因为在骚乱中有平民丧生,宗恪大为震怒,命有司立即处置此事。尽管晋王世子已经交出了杀人凶手,但他依然要求郦岷,把随军带来的鹄邪亲兵名单,全部交上来。
两天之后,名单来了,上面却只列出了七十四个人名。
宗恪气得抓着名单,想撕成两半,但他手上的力气,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七十四个?他真的以为我瞎了眼睛,就什么都不知道?”宗恪的声音尖刻难听,“我以为他会给我打个对折,七十四个连零头都不够”
宗恒弯腰将被扔在地上的名单捡起来:“郦岷没可能把所有人都交出来,真要那样,就是把自己的不臣之心和盘托出了。”
宗恪一面喘息,一面冷笑道:“太后寿辰过了,他还赖在京师不走,是想亲眼确定我躺进棺材?”
“是太后一再挽留,天伦之情不可夺。”
宗恪冷笑连连。
“另外还有,郦岷身边,似乎带有一名高手。”
宗恪皱眉:“高手?”
“是。但不清楚是哪门哪派的。”宗恒说,“还没见他出手。”
“嗯,送礼之人却随身携带利刃,恐怕是有所图吧。”宗恪冷冷说。
“皇兄,要不要把姜啸之叫回来?”宗恒道,“叫他回宫,皇兄也安全一些。”
宗恪疲倦之极,他用手撑住额头,连连苦笑道:“要他回来能顶什么事?你看我现在这样子,还用得费力气来刺杀么?”
“……”
“不用了,他们对付我,自然是用别的法子。”宗恪说,“那个高手,你先严密监视着吧。利刃藏而不用岂不浪费?等着看,早晚会出事。”
果然,没多久情况就急转直下:两名官员在家中被暗杀,而且这两名官员都是“帝党”一派的。这次的暗杀更明目张胆,杀人凶手直入受害者家中,杀了人之后,竟大摇大摆离开,家丁侍卫无一人阻拦得了。
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连朝廷命官在自己家中,都难保性命。
但是,死去的其中一个官员,身份很有些特殊,之前不久他曾秘密上奏给宗恪,称在西北的晋王有不稳迹象,甚至很可能,已与鹄邪王有了不可告人的勾结。
死讯送来之后,宗恪让身边人都退下,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关了一下午。
虽然不清楚内幕究竟是怎样的,但是阮沅清楚宗恪的心情,大臣一再被杀,他却只能成日卧于床上,事无巨细都得托付给宗恒,他的思维虽然清晰,可是有心无力,不能走上朝堂,甚至连奏章都不能自己看。
只有阮沅一个人知道,宗恪考虑过退位。
那次他无意间流露出这个意思,他认为,如果自己一直无法处理国务,在这种外忧内患的状况下,再耽搁个一年半载,只会造成国家动荡。
但是天子退位,把皇位让给才十岁的太子,这同样是个很糟糕的选择,宗玚年龄还小,根本无法亲政,这样一来,权力同样会落在身为祖母的太后手里。所以宗恪考虑的是把皇位让给宗恒。
但是细细一想,这条路几乎无法实施,别说宗恒不会肯,就算他肯,太后那边的外戚,也绝不可能赞同,如果宗恪真的宣布退位,那他们一定会弄出一个偏远的皇族子弟来,用各种办法取代宗恒,做“后党”一派的傀儡。
只有这样,他们才好继续控制朝政。
一旦事态走到那一步,宗恒为首的“帝党”一派,自然会在新君登基之后,遭受到更加惨烈的大清洗,到那时,朝堂上就会增添无数无辜血迹了。
最终,宗恪打消了退位的念头,他终于明白,就算死,自己也只能死在这皇位之上。
宗恪这段时间瘦了很多,脸色青黄,两腮塌陷,就连睡梦中都微微皱着眉。
下毒者已经伏诛,但是受害者的身体没有丝毫起色,除了不再需要服药,简直一点可喜之处都没有。
有时候独自守在外屋发着呆,阮沅会没来由地想起了他们初相识的事。
她仍然记得那些早晨,宗恪匆匆忙忙的打着领带,一面不耐烦地听着她的絮叨,一面抛出两句冷嘲热讽。那时候的他,是多么有精神啊
那个晃着两条长腿,神气活现走来走去的宗恪,那个生龙活虎的宗恪,现在,却连一次起身,都得两个人扶着才行。如果没有人帮忙,他甚至无法从床边走到门口。
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下毒者伏诛才短短两个礼拜,宗恪身上的肌肉就变得松弛、干瘪,软得没一点气力,手触之处,死去一般的腻滞。他时常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乏力,有的时候大臣进来回禀事情,对方说得略微久了,宗恪就坐不住了,只能一面喘息,一面拿手扶着床,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来。
双喜丧命,她的魂魄也跟着抽空,崔玖事前发出的预言,在短时期内逐一被验证:宗恪已经成了失魂之君。
因为停止了日常运动,进食也骤减,他的手臂没力气,抬也抬不起来,甚至无法自行进食,需得人扶着他,一口口用汤勺喂。
这份工作,落在阮沅身上,每次,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