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眼看去,杯中茶色呈浅红,一朵红杏飘于水面之上,轻轻摇荡。
她轻咂一小口,赞道:“夫人果然有着闲情雅趣,这杏花茶可观可饮,确是好茶。”
“姐姐过奖了,您喜欢就好。”尘落听到她的赞美,心里又多了一份释然。
她将另一杯茶递给了旁边的窦云:“云儿也尝尝看?”
窦云接过杯子,恭敬谢过,却只是看着杯中的红杏愣神儿,看尘落一直看着她,她才勉强喝了一口。
尘落帮宇文邕弄好了茶,见他还要和襄阳公主聊,便找了借口,知趣地离开,让他们姐弟慢慢谈。
襄阳公主见人走了,手抚着杯沿,似是感慨道:“陛下得此佳人,真是有福。从小时候起,就觉得陛下深沉内敛,很少同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一起笑,这些年陛下坐在这高位上,我们谁都帮不了您,这齐国公主的事迹我也略有耳闻,很佩服她的气节,想必她陪着您,给了您不少帮助吧?虽然她不是我们周国的人,但今日看你们互相看对方的神情,便也放心了。”
“是呀,有她在身边确实…”宇文邕附和道,看着杯中浅浅的红色,嘴角轻扬。
“舅舅…”窦云不知怎么突然叫道。
宇文邕和襄阳公主闻声望去,见她表情严肃,都有些诧异。
“云儿有话要说?”宇文邕好奇地问着,语中带着少有的轻松。
窦云听后,犹豫了下,才稚嫩着声音开口,那语气里似乎有些胆怯,却又坦坦荡荡:“四边未静,突厥尚强。舅舅喜欢淮安夫人,可她姓高,我周国早晚会灭齐。舅舅冷落阿史那皇后,可我们需要借助突厥的力量,唯有如此,才可使江南、关东不能为患。愿舅可以抑情抚慰,善待阿史那皇后,以苍生为念!”
宇文邕闻言一愣,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收敛。
他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如此早惠,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儿住口!”襄阳公主喝住她,“陛下莫怪,小孩子不懂事,童言无忌。”
宇文邕沉默了片刻,平静道:“皇姐不用紧张,云儿说得没错,而且分析得很对。她敢直言,朕很喜欢,不知皇姐是否同意将她寄养在宫中的事情?看云儿这么聪明,朕想亲自教导她,将来再给她寻个好夫婿。”
“陛下抬爱,我怎么会有意见,这是云儿之福。”襄阳公主谢着恩,又看向窦云,“云儿,还不谢谢舅舅。”
“云儿谢过舅舅。”
“好,好,云儿不必多礼。”宇文邕随手示意着她,“今日时候不早了,想必此事皇姐也要与神武公商量,朕看还是准备准备,改日再将云儿接进宫来,不知皇姐意下如何?”
“但凭陛下安排便是。”襄阳公主应了下来,便也带着窦云告了退。
宇文邕独自坐在殿中,看着杯中的红杏,眸色渐渐深沉。
云儿说得没错,连她这么大的孩子都明白周国的立场,落儿她肯定也知道的吧?
她这些时日从不问他,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还是不想提及?
若是有日,他让她失望了的话,不知道她会是怎样的伤心…
可是就算如此,有些事情,有些责任,他不可能放弃。
所谓在其位谋其事。
他,是周国的皇帝!
如云儿所说,他这半年来确实冷落了阿史那…
现在,他们还需要突厥的力量!
看来以后,他真的应该多往皇后那里跑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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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花开花落,转眼便是春末。
毒日照头,干涩的风打在脸上,让人的心也跟着烦躁起来。
尘落抬手接住被风吹落的海棠花瓣,神思也随着这眼前残败的春景飞远。
自从那次见过襄阳公主以后,邕哥哥不久便派人将窦云接进了宫里,还放在阿史那姐姐那里照顾。
之后不知为何,他比以前去看阿史那姐姐勤快了许多,而且每隔十日便会在那里宿上一宿。
她本不该有什么怨言,而且他除了十日左右宿在那里的一宿外,基本日日都在她的宫里就寝,也越来越惯着她,依着她。
她对自己说不能太小气,可是日子久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邕哥哥可能看出她不开心,也明白她不开心的原因,所以晚上好几次环着她问她是不是在生他的气。
每次,她都顾左右言其他,或者勉强笑着回答道:“我有什么好气的,你去阿史那姐姐那里本就是应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