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黑点没有动静,她又将视线移向旁边的几只淡黄色小虫:“还有你们,怎么都不吃东西?这么小,要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白白胖胖的样子,吐丝出来?”
一阵强忍的低笑传来,尘落懊恼地抬起头,看到宇文宪站在不远处,不满道:“齐王殿下,这是嘲笑我?”
“我哪里敢嘲笑你。”宇文宪谈笑风生,边说边踱到她面前,“这不是奉皇兄先前的命令,也按照嫂嫂前几日的要求,特意来指点一二。”
他低头看了眼蚕箔中没生气的小家伙,轻叹道:“真是可怜了这些小东西,按照你这么个养法,估计一月也长不大。”
尘落收敛了情绪,很认真地问道:“怎么说?”
“你读过那么多书,该知道此物‘夏生而恶暑,喜温而恶雨’吧。”宇文宪单手轻托下颚,绕着蚕箔踱起步子,不时还抬手翻翻里面的叶子。
尘落点点头:“可如今天气温和干爽,不是正适宜生长?”
“非也,这屋外温度对你我也许可以,但对它们还是偏低,而且这几日一直阴着,没有足够的阳光。”宇文宪拿起一片她摘的桑叶,“另外,这叶上还带着露水,你若不弄干了,恐怕这蚕还没吐丝便吐死了…”
“哦,对了,这叶片对于现在的蚕而言也偏大,垫在底下还行,喂养的话还是最好把新叶切成细条,以便…”
“喂…宇文宪…”尘落抬头看向自说自话的人。
宇文宪听她这般叫自己,有些怔楞,但很快便压下隐隐的悸动,驻足对上她的视线:“怎么了?”
“你转的我好晕…而且…哪里有那么多不对的…”她仰着头,毫不回避地看着他。
宇文宪淡淡一笑:“不愿意听的话,我便不说了。”
尘落揉了揉额角:“算了,不和你斗嘴。我小时候没养过虫子,不及你有经验,现在听你说这些才知养虫是件有学问的事,它们长大这般不易…这么想想,小时候跟着我五哥抓虫子什么的真是造下好多孽…”
“你想得还真是多…”宇文宪见她满脸认真,心下不免变得柔软起来,玩笑道,“那这次多养活几只,也算你的功德。”
尘落抿着唇,半晌才道:“其实这次我虽然和邕哥哥夸下海口,却一点都没信心把蚕养好…而且我织工本就不精,比不上后宫里其他的姐姐…即使努力估计也做不出最好的织物,他最后许是要失望了…”
宇文宪这才明白她的心思,他略略垂眉,很快便勾唇道:“你做的,我想不管怎样皇兄都会喜欢的。”
“我听邕哥哥说你献给过他兽纹蜀锦,他似乎很喜欢,我很佩服织出它的人…不知道那个难不难?”尘落随口问道。
“那个吗,不太适合你…”宇文宪实话实说道,“我觉得或许你应该弄些最简单的,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皇兄他崇尚节俭。”
“也对…”尘落赞同道,“要是我织得花里胡哨,估计他也用不上…”
“其实不用勉强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尽力便好,皇兄他也不希望你为此苦恼的。”
“我知道…”
“对了,这个给你,是我找人帮写得一些养蚕心得,你看了应该有帮助。”宇文宪递给她一个书册。
尘落抬手接过,语气染上些轻松:“我就不谢你啦,不过你都这么认真给我总结,我这次怎么也不能太丢人才行,要不传出去对你齐王的声望也有影响。”
宇文宪摊了摊手:“谁让摊上你的事情,若是我的声望下降也只能认了。”
尘落笑着,似是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太妃殿下近来可好?”
“母亲她近年身子弱,好在最近没什么大事。倒是…”宇文宪顿了顿,眼中闪过些忧虑,正想再说什么,却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五哥,今日好闲情?”宇文直的声音如往日一样带着纨绔不羁。
尘落皱了皱眉,见宇文宪神色如常,暗暗佩服起他的脾气,他这忍耐力可绝不比邕哥哥差。
“哟,这不是卫王殿下吗?您今日进宫,莫非也是来教我养蚕之术?那我可要好好听听,看看是齐王的有用还是你的有用。”
宇文直轻哼一声,心里却骂起了死丫头,知道我不懂还用这个打岔,分明是要帮毗贺突…
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他还是强压了些情绪,没好气地丢下一句:“母后昨日提起你吹得曲子,所以你今日请安的时候最好拿上自己的笛子…”
尘落一愣,心道着他明明是来求自己帮忙,却反而听起来像是命令自己,不过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母后只是一提他都记下了…
宇文直憋着一肚子气直往含仁殿。
他真不知道皇兄怎么想的,毗贺突到底哪里好?那丫头到底哪里迷住了他?
宠爱那丫头也便罢了,竟然还让毗贺突同他先前似的出入禁中…
皇兄他,真是太偏心了!
含仁殿正殿,叱奴氏正端着酒杯,自酌自饮。
宇文直见了,忙上前按住她的手:“母后,您又喝酒了?”
“你来了?”叱奴氏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我觉得自己似乎时日不多,便想多喝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