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容憨厚,一笑起来还会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她努力回忆着,肯定自己未曾见过这样的人。
她摇了摇头。
男子正努力回忆着,老妇人已经从屋中端着热腾腾的汤饼走了出来。
尘落见了,借口要去洗衣服,便离开了院子。
一下午,母子两个都在畅聊着,直到婆婆说起希望他下次可以带上尘落去跑生意,好寻找和她走失的丈夫时,阿雕才反应过来她是女的。
只是一瞬间,前些日子路过同州被官兵检查时的情景又一次浮现眼前。
当时同州城出入都会有人盘查,他无意瞥到那画中的人,虽没有眼前这人漂亮,但是眉眼间确实有几分神似。
他忙向母亲打听她是何时来的,什么身份?
老妇人一一说下来,让他的怀疑更深。
“怎么了?你老打听人家小吕的事情,人家可是有丈夫的,倒是你,到底什么时候让娘抱上孙子?”老妇人嗔怪着儿子。
“母亲…”阿雕不置可否,犹豫了下,还是在母亲耳边耳语了几句。
老妇人怔愣片刻便笑道:“天下相似的人多了,人家小吕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有官兵抓她?况且她还救了我,这事你可别瞎说。”
阿雕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便一笑了之。
夜幕降临,山里的气候似乎更冷一些。
尘落睡不着,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静静看起月色…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木簪,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精巧的梅花。
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是他亲手刻得…
她仍记得那年上元佳节,他们一起在长安的大街上看卖簪子的小摊,吃香甜的粉糍,一起买面具,一起看烟火…
邕哥哥,对不起,落儿又食言了,说好陪你看十五的烟火,可是我却逃走了…
不远处陇水流动的声音敲打着她的耳膜,就像是诉说着她思念的心事…
“思君如陇水,鸣声何啾啾…”她有感而发,突然轻声唱了起来,“陇头流水,流离山下。念吾一身,飘然旷野。朝发同州,暮宿陇头。寒不能语,舌卷入喉。陇头流水,鸣声呜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
她继续唱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便停了下来。
转过头去,她正看到阿雕走了过来。
他一身布衣,腰间斜捆着半块虎皮,和下午比起来更显彪悍。
阿雕见她停下来,对她一笑:“打扰你了?你是想家了吗?”
他缓缓走来,却想到她刚刚的歌词:朝发同州,暮宿陇头…
但想起母亲的话,他还是没有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尘落摇了摇头:“我是睡不着,听到陇水的声音就不自觉唱了起来,不想吵到了阿雕哥。”
“哦,没有没有,我平时跟着商队走,这时候还和兄弟们闹呢。你叫小吕?我还没谢过你救了俺娘。”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笑得那般憨厚。
“阿雕哥想必去过很多地方吧?一定有很多见闻!既然睡不着,可否讲些故事给我听呢?”尘落不知道为何会问这样的事情,许是与世隔绝了两月,对外面的事情想要多了解些吧。
“好!”阿雕答应地痛快,他从西域说起,又说到突厥,齐国和陈国,尘落也认真地听着。
听说突厥在去年底的时候派了使臣去齐国和亲。她不得不佩服起突厥可汗的智慧,想必他也看出了邕哥哥的伐齐之意,所以想要继续以往联合弱势之国对抗强国的政策。
听说陈国和齐国的战场一片荒凉,淮南淮北一带多数的土地都被陈国占了。她不知道该说是陈国收复了失地,还是感慨他们齐国如今的国力,竟然连小小的南陈都抵抗不了…
听说齐国前段抓了阳平人郑子饶,并且在邺城烹杀,因为他借神佛之名,蛊惑百姓,企图造反,似乎把纬弟气得不行…但怎么说不过区区的几千人,竟然会让纬弟比前线的战事还操心…
她独自沉浸在思绪里。
阿雕继续滔滔不绝地分享着他的见闻:“其实去过这么多地方,我还是比较喜欢蜀地的风光,只是那里连年地震,太不安全,不久前听说凉州那边还因为连续的地震,导致城郭损坏,地面断裂,涌出的泉水把村庄都毁了。”
见她没有反应,他继续道:“听说于阗派遣使者来周国献了名马,其实那马算不上珍贵,于阗基本全是那种马,它们体格高大,四肢强健,耐力很强,跑个一天都不见得会慢下来…”
“对了,利州前不久说看到了神兽驺虞,我回来的时候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个吉兆,其实那种动物真的有吗?”
尘落低低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