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宇文邕略感吃惊,但转念一想,便了然他的用意。
他揉了揉额头,令女子们进来自陈过去的身份,也越发肯定了他的猜想。
这几人多是些关东的大族或有影响力之人,他们的父兄之辈可助他稳定齐国内部的势力…里面甚至还有高演的元皇后…
四个女子自陈完,他抬头看向最后那个始终低着头的人,淡淡问道:“你又是何人?”
孝昭皇后元氏见那人始终不答,好心道:“这是南阳王妃郑氏,先前因为南阳王之事受了牵连,在宫中受了几年苦,不想陛下入邺之时搜剿宗室还将她也抓了…”
“抬起头来…”他语气冰冷,不辨喜怒。
沙门此举倒是提醒了他,为了稳定齐国的人心,他确实应该留意些齐国的宗室和贵女,即使不宠信,留在后宫里也可平衡些势力。例如这拓跋之后的孝昭皇后,又如这被高纬责罚过的关东大族荥阳郑氏…
“没听到朕的话吗?”他见那郑氏不动,有些不耐地又说了一遍。
那女子抬起了头,倔强望向他。
他微微眯了眸子,没想到一个落难的王妃还敢这般看他,反倒来了几分兴趣。
“你留下,其他人今晚便回去吧。”
郑氏一愣,见其他人都退了下去,而上首的人已经向她行来,慌乱间,她拔下自己的发簪,抵在了脖子上。
宇文邕一时恍惚,仿佛回到当年的那场周国大宴,又好似回到了当年那妙胜寺的后山…
一瞬间,两个人的脸在他眼前重合。
他慌忙跑过去,一把抢下她的发簪。
女子见状,推开他,一头扎向旁边的廊柱,瞬间便有猩红蔓开。
他望着倒在那儿的女子,身子不自觉一颤。
他缓缓走了过去,抬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将她抱了起来,出门吩咐道:“宣太医来。”
东阁含光殿里,尘落一身白衣,立在庭间,手抚着小腹,呆呆望着庭间含苞的桃树。
听到身后的响动,她不禁回过了头。
此刻,内侍正带着她这里的太医匆匆而去。
她望着那方向,随口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摩女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贴耳对她说了几句。
她眼帘轻颤,抿唇沉默良久,抬脚向西阁而去。
“殿下?…”摩女忙跟上她。
“不用跟来。”她脚下未停。
西阁里没有掌灯,宇文邕静静喝着酒,时不时摇晃着杯中的液体失神。
南阳王妃郑婉落,荥阳郑氏之女,因为南阳王之死刺杀高纬,不知什么原因未遭杀戮,只是被没入掖庭,到邺城被破,他令人捉拿宗室才被人想了起来…
“…真是可悲的女人…”他感慨一句,继续喝着酒。
他留她本只是让她伺候笔墨,没想到又是个烈女,宁死都不愿。
他是皇帝,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又有多少女人希望被他宠幸…
可为何偏偏!
这般想着,他不禁将酒杯重重摔在案上。
郑氏被响动惊醒,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黑暗中,但头上的疼痛还是提醒了她此刻的真实…
自己没有死吗?终究逃不过这命运吗?…
“醒了?…”宇文邕闻声,闷闷地问道,“你为何要寻死?…”
本以为她不会回答,不想不多时床榻上还是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不想做周人的玩物…”她轻声说着,“我的夫君虽然荒唐,却对我很好…”
“可惜他早死了,是被高纬杀的吧?”
郑氏闻言,不自觉抽泣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