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来村子里有些年头了,柳芽娘会做人,在家里人缘不错,加之,柳芽的夫家邱家是本家人,双方合计要大办一回,像邱老爹他们,和双方关系都不错,两边都要随礼。
见她笑得眉眼弯弯,邱老爹心下叹气,邱艳容貌生得好,奈何前边几个说亲的媒人拖累了她,“下午,爹还得出门趟,你晚些时候回来不打紧的。”
他不在,家里只剩下邱艳,他担心邱艳害怕。
语声刚落,院子里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邱艳蹙起了眉头,家里没有白天关门的习惯,倒是忘记防着那帮人了。
怔神间,妇人已经进了堂屋,身侧跟着两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妇人锥子脸,单眼皮,头发在头顶挽了个圆髻,髻上的木簪有些年头了,蒙了层灰色,妇人肥厚的手拖着木簪,细长的眼儿睁得圆圆的。
邱艳不止一次见过肖氏露出这种神色,秋收后来家里打探收成,过年来家里问年礼,以及无数回的偶然的遇上她们正在吃饭,肖氏便是一副活见鬼的惊讶脸。
邱艳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等着肖氏咽下口水,然后惊呼出声。
邱老爹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饼,对上邱艳促狭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见邱艳不情不愿的低下头,他才望向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肖氏。
“呀,四弟手里还真是有钱,两个人吃饭而已,又是鸡蛋又是饼的,吃得完吗?可怜我和你二哥,连红薯都没有吃的……四弟,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能整天大鱼大肉而忘记我们一大家子人啊。”
果然,一字不差,邱艳嘴角扬起抹意味不明的笑,很快,身边的凳子动了,肖氏抱着两个孙子上了桌,邱艳抬起头,就着手里的筷子,拍向那只泛黄的手。
邱老爹和邱艳伙食好在村里不是秘密,邱艳回家那会她就在门口,盯着这边烟囱,估摸着时辰才出门的,只要不和邱老爹讨论续弦再娶的事儿,邱老爹不会动怒,肖氏多少摸透了邱老爹的性子,回回来,都能蹭到不少吃食,将两个孙子放在凳子上,弯腰去拿筲箕里的饼,手伸到一半,猛地落下一双筷子打在自己手背上,疼得她大叫声抽回了手,圆目微睁,含怒道,“艳儿干什么,我可是你二伯母。”
邱艳心下冷笑,面上装作无辜,“是二伯母啊,我眼神不太好,还以为谁家的猪仔子跑到饭桌上抢食来了,瞧瞧这蹄子黑得跟什么似的……”
肖氏气极,此时,手背上火辣辣的疼,邱艳的意思指她手和猪蹄一个颜色?嘴角抽了抽,抬手反复看了两眼,邱艳被邱老爹惯坏了,难怪这么久了还说不到合适的人家,肖氏如是想。
“还真是艳儿看错了,我为着你的亲事可谓操碎了心,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来了,瞧瞧你两个侄子,都饿成什么样子了,你爹素来最疼几个堂孙,哪会看着他们挨饿?”肖氏心有所图,自然不会和邱艳撕破脸,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两条红印,少不得骂邱艳几句解心头之恨。
邱艳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状似没看见肖氏哆嗦抽动的嘴角,起身拿起桌上的筲箕,刚嫌弃上边沾着油,此时却不嫌了,拿起两个放进邱老爹碗里,主动的递给肖氏,“二伯母吃吧,我和我爹寻思着留下来晚上吃,既然二伯母和侄子来了,一起吃正好,晚上让堂嫂煮份我和我爹的就好。”
邱老爹烙了七张饼,眼下,邱老爹那边有三张,邱艳碗里一张,剩下的三张给肖氏刚合适。
肖氏面色一僵,她娘家的侄女还在这边住着,饭桌上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晚上真让邱老爹和邱艳过去,见着桌上的吃食还不得闹起来?
脑子快速转着,肖氏心里有了主意,客气道,“怎么好夺了你和你爹晚上的吃食,可两个孩子饿得厉害,你拿一个出来一人分一半给他们就好。”
邱艳心里跟明镜似的,在肖氏抬手前错开了筲箕,一脸感激,“我就知晓二伯母心疼我和我爹晚上吃不饱,不忍吃这些饼,那我先把饼拿去灶房,给二伯母倒三碗水来。”
家里喝水吃酒都用碗,有钱人家才会买一小口一小口的杯子。
肖氏嘴角抽搐了两下,微抬的手不高不低举着,邱艳已端着筲箕出了门,凳子上的两个孩子见没了饼子吃,哭了起来。
“哭,就知道哭,要吃饼子回去找你爷,谁让他一大把年纪了没本事,连孙子想吃个饼都不行。”肖氏语气激动,目光实则盯着邱生,邱生手里拿着一张饼,碗里还有两张呢。
邱老爹被瞧得不好意思,心下叹气,动了动唇,不想出门的邱艳又折身回来了,满脸堆着笑,“二伯母连水都不喝了?那我就不浪费水缸里的水了,要知道,我爹年纪大了,去井边挑水也不容易呢,二伯母要回家找二伯的话,我和我爹就不留你们了,天儿放晴,手里的事儿还多着呢。”
邱老爹若不明白邱艳的心思就白养她这么大了,见肖氏脸上挂不住,邱老爹硬着头皮道,“二嫂有事儿和二哥说的话先家去吧,下午我要出村一趟,什么事,之后再说。”
邱老爹开口撵人,肖氏嘴角一歪,站起身,粗鲁的将还在哭的两个孩子从凳子上拽下地,指桑骂槐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家里没死人哭什么?”
邱艳面色微变,眯了眯眼,眼神闪过冷厉,“幸好我和我爹不是多嘴的人,这话要传到堂哥堂嫂嘴里,还以为您咒她们呢。”
邱艳娘死得早,邱老爹辛辛苦苦拉扯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