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晨光熹微,邱艳提着篮子,和沈聪一道出了门,两人行至门前的岔路口分开,沈聪去镇上,邱艳去山里,春天时,沈聪在山里撒了种,涨势不错,比不过菜地种出来的菜涨势好,比邱艳想象中的好多了,明日,沈芸诺出嫁,迎亲的人过来,总要准备一顿像样的吃食才行,夏末的天正是最燥热的时候,清晨露水重,她拿细枝条轻轻拍打着小道两侧的杂草,以免惹湿了裤脚。
下山时,她经过珠花流产的地方,步伐微顿,阳光下,透过青绿的草地,仿若还能感受上上边的血腥,她不安的皱了皱,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平坦的小腹渐渐外凸着,却不是怀孕,而是吃多了,一场病后,沈芸诺在饭菜上下足了工夫,家里的鸡和鸡汤几乎全进了她肚子不说,沈芸诺提醒沈聪去镇上捡骨头,买猪蹄,隔两天家里就吃肉,沈芸诺不说,邱艳也明白她心底的担忧,或许,也是怕自己怀不上,身子骨有毛病,想着法子给自己调养身子罢了。
沈芸诺屋里,准备了不少小孩子的衣衫,她清楚,沈芸诺心里该是着急了,邱艳的目光中渐有愁绪露出,她不得不想,沈芸诺喜欢她这个嫂子不假,可是,她不能为沈聪延续后代,沈芸诺还会喜欢自己吗?不用细想,她也是清楚答案的,自古以来,不能绵延子嗣的妇人都没有好下场,邱月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邱艳站在那儿,望着青翠的草地,怔愣许久,到身后传来妇人的交谈声,她才反应过来,抬起脚,慢慢往家里走,站在院门口,听着里边传来熟悉的女声,她加快脚步走了进来,被走廊上,女子臃肿的身段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艳儿,你回来了?”珠花站在走廊上,抚摸着自己圆滚滚得肚子,朝邱艳招手,嘴角挂着温煦的笑,“是不是不认识我了,我怀着孩子,身子又胖了。”珠花脸色红润,下巴的肉一圈两圈,若非听声音,邱艳怕是认不出来。
“你又怀上了?”就在方才,她还替珠花小产之事伤心难受,谁知,珠花又怀上了。
太阳晒,珠花在走廊上瞅了眼日头,略微蹙起了眉头,接着走向院子,牵起邱艳的笑,笑意和蔼,“嗯,又怀上了,正月里的事儿,再有四个月,孩子就要生出来了。”
珠花脸上已经没了痛失第一个孩子的伤心,脸上尽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以及小心翼翼,邱艳说不上心里的滋味,既为珠花感到开心,心里涌上股失落。
珠花怀了两个孩子,而她肚子上只留了一圈肉,心情复杂道,“真好,家里只有你和小张冷清了些,往后添了孩子,家里也热闹些。”
珠花笑着点头,今年她没有见过邱艳,但看邱艳面色红润,身子丰腴,打趣道,“你和聪子往后不也是有热闹的日子过了,说来也是缘分,我今年怀孕,你也怀了......”
邱艳一怔,嘴角苦笑道,“我也想怀,可是没有法子,我这身子,都是靠家里的鸡补出来的,你别想多了。”邱艳简单说了说自己生病之事,珠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不会吧,你这样子,哪像什么病人?”
“病好了,这会看不出什么。”邱艳不想说孩子的事儿,转移了话题,“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王家赔偿了田地和银子,小张让沈聪帮着把田地卖了,在隔壁村落了户籍,又买了田地,日子该是过得不错的,邱艳想起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沈聪说的还真是对了。
到了走廊,珠花指向堂屋里摆放的篮子,“前几天我回青禾村,问邱叔打听才知晓明天是阿诺成亲,今天过来看看,明天我和小张就不过来了。”
邱艳点头,珠花怀着孩子,嫁人又是喜事,两者不能冲撞了,叹气道,“往后生孩子用布的地方多,你自己留着就是了。”
篮子里露出黄色的布,邱艳才这般说。
珠花咧嘴笑,“家里能有现在的日子多亏了阿诺哥哥,这点不算什么。”邱艳眼底染上淡淡笑意,渐渐,又转为空落落的伤感,“回想咱小时候的事儿,我都说不上为何讨厌了,总是,不管你做什么,我心里都瞧不起,恨不能学村里的泼妇扇你两耳光才好,日子安静下来才明白,可能,我和方翠就是不看不惯,你明明死了娘,还能过得一帆风顺吧。”
那是打小心底升起的嫉妒,若邱艳在她们跟前苦着脸哭哭啼啼,她心里或许不会认为邱艳有讨厌的地方,偏生,每次见着邱艳,穿的衣衫是镇上买的,皮肤白,说话细声细气,脸上挂着笑,远远瞧去,一点不像是死了娘的人,她和方翠心里才不喜欢邱艳,暗地没少说邱艳的坏话。
不知她怎么说起往事,邱艳也好笑,“小时候,我和莲花也不喜欢你们,说不上原因,就是打心底不喜欢。”
珠花失笑,坐在凳子上,看向屋子里的摆设,“前些日子,小张陪我去了方翠夫家,她过得不太好,家里的脏活累活都落到她头上,她说,她不想活了,早点死了,下辈子投胎,做富人家的小姐,不用整天为吃饱饭而累死累活。”
方翠的日子不好,邱艳上次听珠花提起过一次,说起来,她,莲花,珠花还有方翠,四人从小就不是一阵营的,常常争锋相对,莲花不饶人,遇着珠花和她吵架,她则在边上看着,那些事儿,许多都模糊了。
“我啊,当时太过任性,做了不少让自己后悔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