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看着她从容不迫的神色,转而瞧见仍惊魂未定茫然无助的周琳,心里愈加烦躁,却终于压下火气,缓了声音对汪太太道:“先坐下吧。”
楚晴吩咐丫鬟斟来热茶,又亲自递给周琳一杯,“喝两口舒缓舒缓。”
周琳接过,咕咚咚喝了大半盏,抚了抚胸口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喝着茶突然她就捂着肚子嚷疼,茶盅也打破了。”
楚晴紧紧握一下她的手,“没事,有母亲在。”
没多大会儿,有丫鬟气喘吁吁地引着太医进来。
汪太太连声叫道:“有劳先生,快看看我这闺女怎么了。”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忙乱中忘记了,根本没想到要用屏风稍微遮掩着。
高氏也不提醒她,默默地站在旁边看。
太医刚进门就闻到了血腥味,又仔细看了看汪悦脸色,这才抬手搭上汪悦的手腕。不过数息,脸上已显出几分了然,却不言语,只在屋内诸人脸上逡巡,似在犹豫着该不该讲。
汪太太慌乱地问:“先生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不妥当?”
高氏却隐约有了数,嘴角弯了弯,“先生但说无妨。”
汪悦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倏然变得煞白。
太医缓缓开口,“这位小娘子是动了胎气,孩子已经没了。”
“不可能,”汪太太惊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双手抓着榻边,高声嚷道:“不可能,我家阿悦还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大姑娘,怎么会是小产,先生定然诊错了。”
太医半是悲悯半是不屑地说:“老夫行医二十余年,小产的脉相还会诊错?而且,令千金是服用了滑石粉又接触过麝香才小产的。”
高氏的脸色立刻变了。
汪太太仍在喃喃自语,“不可能,阿悦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可能有孕?阿悦,你跟娘说,是不是太医诊错了。”
“娘,别问了,让我去死吧!”汪悦挣扎着就要起身。
汪太太蓦地就明白了,一把摁住她,恨恨地骂了句,“你呀!怎么就那么糊涂?”默一默,忽而又道:“咱家从不用麝香,也不用滑石粉。阿悦,你刚才去了哪些地方,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纵使这孩子来得不妥当,那也是娘的外孙子,不能平白无故地就没了。”
汪悦泪如雨下,哽咽道:“从乐安居出来,就到了绿静居,别的点心没吃,因看着绿豆糕做得精致就吃了两块,我也不知道肚子里会有……”
不必太医查验,高氏已知就是绿豆糕惹得祸,里面的滑石粉还是她亲口吩咐放的。
故而道:“滑石粉能利窍除热,天气太热,我就让人稍微放了点,消消暑气。”
太医接口道:“没错,《本草通玄》里是这么说的。”
“那麝香呢?”汪太太咬牙,“麝香能致人小产以及不孕,想必贵府也不会无时无处都用吧?”
高氏沉着脸道:“素日我们也极少用麝,怎么会知道令爱是在哪里碰过麝香?”
汪太太冷笑,“这么说还是我家阿悦的不是了?阿悦从大长公主那边出来就到了这里,难道贵府还能脱了干系?”
“娘,”汪悦扯扯汪太太衣袖,“都怪女儿一时糊涂,咱们回去吧?”
汪太太无奈地摇头,因见她鬓发散乱,顺手将她发间两朵绢花取下来,放在旁边。
出了这种事,早晚会传出去,汪悦毁了名声不可能说门好亲事。她生了两个儿子,可闺女就这么一个,这事发生在沐恩伯府,少不得得讨点补偿回来,即便只是百八十两银子,那也足够她傍身所用。
便道:“阿悦,咱是来贺寿做客的,却遭人陷害把好端端的孩子给弄没了,你说以后你该怎么办啊?不查个水落石出娘实在不甘心。”
“你想怎么查法?在这边搜一搜还是到大长公主那边搜?自己闺女没教养还倒有脸了。”高氏再不客气,连嘲带讽地问。
话音刚落,只见太医拿起绢花问道:“这花是从哪里来的?”
汪太太忙答道:“在乐安居,大长公主赏的。”
当时她也在,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女端了满满一匣子出来,姑娘和年青妇人每人都挑了一朵。要说绢花有问题,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其中有个挺着肚子的妇人也挑了一朵,要真不对劲,那人应该先察觉才是。
太医将绢花凑到鼻端闻了闻,斩钉截铁地道:“没错,是用麝香熏过,而且还是极浓烈的林麝。”
汪太太狐疑地接过绢花,凑近了闻,果然有股麝香独有的香味。
太医缓缓道:“麝香用久了容易致人不孕,若是与滑石粉相合,药性更强数倍。”
楚晴闻言,忽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再无心关注这些,默默地退了下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汪悦拿到的这花应该是她拿到乐安居的,是盛在鸡翅木匣子中的那些。
周琳说过,鸡翅木很难得,有种特别的香味能防虫防蛀,用来盛零碎物品或者药品最合适不过,又隔三差五送点心给她。
点心里是不是也放了滑石粉?
匣子放在屋里,若是时候久了,她会不会就再不能有孕?
高氏是来对付她的,汪悦不过是个无辜的替罪羊。
楚晴站在路旁呆呆地看着湖面看了许久,扬手唤过冬乐来,“去打听一下,先前那种鸡翅木匣子,夫人曾留下两只,那两只在哪里?”
冬乐不解其意,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楚晴深吸几口气,勉强平静了心绪,复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