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身体康健的她忽然一病不起,不过半个月的光景,性命便丢了大半儿。
如今的贤妃自然还不到弥留之际人事不知的程度,她只是每天缠绵病榻一日三次五次的喝药喝汤,没办法下床出门而已,关于自己的病以及那些风言风语,贤妃自然也听到了一些。
初时她还不在乎,然而听得多了,便开始恨了。
首先她恨的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居然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贤妃只觉得有一把刀插在心头,那种滋味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其次她恨的是自己的父亲,在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就把侄女送进宫里来,说是跟嫂子一起服侍自己的病,实际上是找机会见到皇上,引起皇上的关注成为皇上的女人来做公孙家在后宫里力量的延续继续为家族争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对于兄长和嫂子,贤妃自然也是恨的,但相比于儿子和父亲来说,这一份恨意好像不足为道了。更多的则是心灰意冷,说什么同根而生一辈子互相扶持,其实不过都是看你有用罢了。若是再无用处,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那你扔掉换上另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妹妹再好也比不过女儿不是?
恨到最后,贤妃得出一个结论:不论远近亲疏,在对方的世界里,你永远只是一颗棋子。
所以当儿子赵润奉旨进宫来看她的时候,贤妃的心里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母妃心情不好?”赵润坐在床榻跟前看着贤妃憔悴的脸色深陷的眼窝,一时心中戚戚然,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的亲娘,骨血相连的关系,但凡有点良知的看见自己的母亲这幅模样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等死的人,还有什么好坏心情?不过是挨日子罢了。”贤妃闭着眼睛不看赵润,只怕一看见他,连心里的那股恨意都没了。
“母妃别多心,你的病会好的。”赵润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贤妃冷笑说道:“不是母妃多心,是有人想让母妃死。母妃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有人想要母妃的命,可儿子要母妃活着!”赵润握着贤妃的手哭道,“母妃放心,儿子一定想办法治好您的病,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治。儿子这就去求父皇……”
“算了……咳咳咳!”不提皇上还好,一替皇上贤妃的心更冷,更酸,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赵润忙起身替贤妃轻轻地拍打后背,等贤妃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拿开捂在嘴巴上的帕子,便见一口黑紫的血块在帕子上颤颤发抖,触目惊心。
赵润惊叫一声:“母妃!”
贤妃却木然的把帕子攥住丢进床前的痰盂里,并无力的推开儿子的手,波澜不惊的说道:“没什么可怕的,母妃连死都不怕,还怕咯这一两口血吗?”
“母妃……”赵润抱着贤妃呜呜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贤妃的心就软了几分——母子之间不管有什么不痛快,最先投降的总是母亲,孩子的眼泪是攻击母亲最有力的武器。
“好了!这么大个人了哭什么!”贤妃的声音里有责怪,有无奈,也有几分宽恕。
“看到母妃这样,儿子心里难受……”赵润一边哭一边说道。
“王爷且不要悲伤,你在这里哭除了惹得娘娘也跟着伤心,再无用处。倒不如赶紧的去乾元殿见皇上,求皇上过来瞧瞧娘娘吧!自从娘娘病了,皇上就从没踏进过菁华宫的门呢!”旁边公孙铨的儿媳妇贤妃娘家的嫂子劝着赵润。
“父皇从未来过?”赵润惊讶的问。
“是呀!皇上政务繁忙很少来后宫,即便是来了,也只是去淑妃那里,如今咱们皇上的眼里哪还有别的妃子?听说连谨妃那里都有一个多月没去了。”公孙少夫人再次无奈的叹息。
贤妃一听这话又忍不住咳嗽,公孙少夫人忙闭上了嘴,另拿了个干净的帕子捂住贤妃的嘴。贤妃自行接过帕子一把推开她嫂子,又一边咳嗽一边对赵润说道:“后宫里的这些事情你少问,也千万别在你父皇面前露出什么意思来……咳咳!咳咳咳……你这阵子不是在府中闭门思过么?后宫之事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你父皇是最英明的,你若是说错一句半句……定然会为母妃,咳咳……甚至为公孙家和你自己……都惹来天大的祸事……明白吗?!”
听了这番话,赵润心中一凛!刚刚他只顾着悲痛生气,竟忘了父皇最大的忌讳,差点被公孙少夫人给挑唆了。如今看来还是母妃跟自己一条心,若是没了母妃,公孙铨还会像之前那样全力扶持自己这个外孙吗?还有,公孙铨年老,现在舅舅已经逐渐接手公孙家,若是表妹进宫成为父皇的皇妃,那自己的地位是上升呢,还是被后面新出生的小皇子给挤下去呢?且看那淑妃不就怀了龙种被父皇宠上了天吗?
“母妃切莫伤心了,儿子必定竭尽全力给您治病。您且好生养着,儿子这就去乾元殿见父皇。”赵润收拾起自己的悲伤情绪,放开贤妃起身后退两步,恭敬地磕了个头转身离去。
“娘娘放心吧,肃王殿下一定会请皇上来看您的。”公孙少夫人在旁边劝道。
“你是想让皇上来看本宫呢,还是来看素兰?”素兰是公孙铨的孙女,今年十八岁,待字闺中,生的貌若仙子,又自幼饱读诗书,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她的母亲每日来菁华宫侍奉贤妃汤药。
“娘娘说的什么话呢。素兰每日都在小厨房里,陛下来了怎么能见着她呢。